俯瞰商业时代(第5/8页)

以上两件事,不仅在当年几乎人人皆知,而且在后世广为流传。

萧伯纳曾经这样说过:“全部文明的记录,就是一部金钱作为更有力刺激而失败的记录。”

他的话包含有这样两重意思:一、商业与人类文明,尤其与资本主义文明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前者几乎贯穿于后者的“全部记录”;二、但这一种关系在本质上又是失败的。

为什么又是失败的呢?

他接着说:“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并没有平等的机会去致富,而少数利欲熏心的家伙却在极有限的机会下轻而易举地成为百万富翁。使人们大为惊奇的是他们的德行和他们的财富形成鲜明的反衬。使我们不得不认真地思考并加以怀疑,商业时代究竟是不是我们找到的一个救世主?”

在萧伯纳所处的时代,他的怀疑,包括他的愤慨的指责与批判自有道理与根据。

相比于富人们对社会财富的贪婪的占有和聚敛,他“统计过,培养一个穷孩子的费用,包括破衣服在内,只不过需要二先令”。

我对外币缺乏常识。

一英镑是否等于十先令呢?

他当年的统计使我不禁地联想到了今天中国咄咄逼人的贫富悬殊的现象,以及今天中国那千千万万因为难以支付极少的钱便上不起学的穷孩子。

所幸我们毕竟有一个“希望工程”。

萧伯纳们,和亚里士多德和梭罗们,在他们所处的世纪和时代,目睹的是原始的“商业”。原始的商业的的确确具有邪恶性。

爱默生们对商业时代的歌功颂德,却更是以他们的预见性为自信的。

而我们看到的事实是,商业这个资本主义文明的“配偶”,如今又的的确确在许多方面改邪归正,由当初那妖冶放荡、虚荣贪婪的“新娘”,修炼成了一个善于抚养资本主义文明,有不可轻视和低估的能力呵护整个资本主义体制的“贤妻良母”。

正是“她”的这一种嬗变,使二十世纪的世界,开始以乐于接受的态度对待之了。

商业将更加紧密地贯穿于世界文明记录的未来……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今天,在商业时代的深远“海域”里“弄潮”的,已是另一类“新生代”了。

他们年轻却见多识广,从商经验极其丰富。他们以文质彬彬的外表,不动声色地掩饰着也许只有自己才清楚到底有多大的勃勃雄心。他们起码有大学学历,甚至是博士、“博士后”,或者是“洋插队”回来的外企外商全权代理人什么的。他们精通外语,善于“包装”自己,广为结交对自己的事业有助之人,尤善走上层路线。他们谙熟商业法律,谁企图骗他们上当门儿都没有。而他们钻商业法规空子的行为,又能做得那么的不显山不露水天衣无缝。他们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钱袋儿,双眼每时每刻都在商界扫描着。一旦盯住了时机,其反应之快宛如矫鹰擒兔一般。他们中更有的人本身即是科研后起之秀,并是一纸抵万金的某项专利的拥有者。比起他们的科研前辈,他们将科研与市场经济紧密结合的头脑,灵活得前辈们脑筋急转弯也还是望尘莫及。

他们的综合素质之高,根本不是十年前那些“骑着摩托背着秤”的人所能匹比的。

正是他们的涌现,无情地从商域排挤和淘汰了前者们,确立并巩固了自己们的主角地位。使前者即使存在着,也只不过变为一些“大群众”的角色罢了。

正是他们的涌现,促推着中国的商业时代进入了第二阶段——从“猪往前拱,鸡往后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到混沌渐分、层次渐清的阶段;从主要是以“倒”和“贩”激活市场到主要是以新商品新材料新技术丰富市场的阶段;从满足基本商品需求到满足名优商品需求的阶段;从无序到开始有序的阶段。新技术、新材料、新产品,乃是确保商业生命力强盛的三大要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几年里,中国的商业时代曾呈现出最乌烟瘴气的现象。商业不择手段只顾赚钱其他似乎什么都不顾了的贪婪性,也暴露得最为淋漓尽致。“假冒伪劣”商品正是在那几年里泛滥成灾,比比皆是,仿佛到了无法可治的地步。

某某领导在电话里生气地指责:将我当成什么了?难道我们的同志们现在不分什么人的钱都一概照接了么?!这还是为公。那中饱私囊的官员,对商的亲爱有加,与对百姓的冷漠无情,早已形成极鲜明的对照了。

又据报载,一位经商大款,席间当着些社会名流一语惊人——某某副市长算什么,我一个电话,让他半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他不敢三十五分钟才到!

言罢掏出手机拨号下达“指示”,副市长果然半小时内超前到达!

我的一位在电视台工作的记者朋友告诉我:一次他出差外地,在歌舞厅消遣,适逢一大款向一歌星小姐献花,还未下台,有人却又向她献花,朗朗曰:“这一束花,是在座的××副市长命我献给您的!并为您点歌一首……”

世界的丑陋在全世界,卖淫、走私、贩毒、色情业的方兴未艾,文化的色情化,贿赂的丑闻,无不与商业瓜葛甚密。十之八九,是在合法经商的招牌之下进行的。连昔日韩国的总统,也东窗事发,原来曾被商所俘过,在全世界的睽睽注视之下站在了被告席上,并且被判处死刑。

那些日子里韩国是多么的举国激愤啊!出租汽车司机大瞪着两眼将车摇摇晃晃地开上了人行道。警察发现他滴酒未沾。他是由于心理被刺激成那样儿。他接受不了他们的前总统原来是一个勒索巨贿的家伙这样一个铁证如山的事实。

而一个月薪一百万韩元的政府较高级官员,于头脑清醒之时算了一笔账,结论是他若想挣到他们的前总统受贿那么大数目的一笔钱,得工作四十余年。他算完这笔账倒不愿意清醒着了。于是跑去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并用酒瓶子击碎了酒馆的玻璃,当众搂抱住女招待非礼无忌起来……

但是谁若问韩国人还要不要商业时代了?回答将是肯定的——当然还要!

一个理智的国家理智的民族,明白商业时代再有一百条一千条不好,却仍有另外一百条一千条别的任何时代所不可能带给人们的好处,却仍是人类最好的选择。

总统索贿巨款,将他绞死就是了么!

韩国人尽可以许多许多次地选出一个总统,而对商业时代的选择却是不容反复的。一旦动摇了它的基础再要重新恢复它的基础,最短大约也需二十年。韩国人是明白这一点的。世界上几乎所有高度民主的国家的大多数公民,也都是明白这一点的。一个繁荣的商业局面光临的时代,对于这些国家的普遍的人们来说,不啻是上帝对世间的一次巡礼。而总统对他们算什么呢?不过是比较认可的一名公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