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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各种各样的知识,其绝大部分永远只是存留在纸页上、书本里——这些也就是人类的纸上记忆。只有一小部分是在某一特定时刻在某些头脑里存在。之所以是这种情形,原因特别在于人生的短暂和无常,除此之外就是人的惰性和追求享乐。每一代人都像匆匆的过客,从人类的知识宝库中也只拿到了自己所需的分量。很快,这一代人又告完结了。大部分的学者都是相当肤浅的。接下来是新的满怀希望的一代:他们一无所知,一切只能从头学起。同样,他们学到了自己所能学到的东西,或者,掌握了在自己短短的一生旅程中所用得上的知识,然后,人生又告谢幕了。所以,如果没有书写和印刷,人类积聚的知识可就遭殃了!因此,图书馆是人类唯一可靠、长久的记忆,人类单个成员的记忆都只是相当有限和欠缺完美的。正因此,大部分的学者都很不愿意别人检查、核实自己的知识,就好比商家不会喜欢客人检查、核实账单一样。

人类的知识在各个方面都是一望无际。对于应该知道的大概知识,我们个人甚至还没了解到千分之一。

既然,各个学科已经覆盖了如此之大的范围,谁要想在学问知识里有所点滴“成就”,就只有埋首于某一专门学科,对其他的知识就无暇顾及了。这样,他虽然可以在自己的专科领域里超过泛泛众人,但在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方面都与普罗大众没有两样。如果再加上现在已日渐普遍的忽略对希腊语、拉丁语的学习——对古老语言只是浅尝辄止是没有多大作用的——那全面的人文教育就形同虚设了。这样,我们就将看到学者们在自己专业以外,完全就是笨蛋和呆子。总的来说,这样一个专科学者就类似于这样一个工厂工人:这个工人一辈子就是制造一些特定的螺钉、钩子、把手这些是制造机器或者设备所需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做过别样的工作。这个工人当然在特定专项工作中达到了异常熟练的程度。我们也可以把这一专科学者比之于只呆在自己家里、从来不曾迈出过家门的人。这个人对自己家里的一切都很了解,包括每一细小的台阶、每一隐蔽的角落、每一根横梁,就像维克多·雨果笔下的敲钟人卡西莫多对整个圣母院的了解。但一踏出家门,一切就都是陌生和不了解的。而真正的人文教育却绝对要求多方面的知识和对事物的总体了解。一个更高意义上的学者因此当然应该是有着全面、统揽的知识。如果还要想成为哲学家,那在他的头脑里,最偏僻、最尖端的人类知识都得联系起来,因为——这些知识又能够在除此之外的哪里可以联系起来?第一流的思想者从来就不会成为一科的专家。对于这样的思想者来说,整个的存在就是一道难题,而对于这一难题,每一个思想者都以某一方式方法为人类提供新的解答。这是因为配获天才之名的人,只能是那些把事物的整体、事物根本的和普遍的特性作为自己的课题,并为此课题作出贡献的人,而绝对不是把自己一生都花费在试图解释事物间某些专门、特殊联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