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静嘉堂文库①影印刊本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跋文
一、赵师侠②跋
祖宗仁厚之德,涵养生灵几二百年,至宣、政间,太平极矣。礼乐刑政,史册具在,不有传记小说,则一时风俗之华,人物之盛,讵可得而传焉。宋敏求③《京城记》载坊门公府宫寺第宅为甚详,而不及巷陌店肆节物时好。幽兰居士记录旧所经历为《梦华录》,其间事关宫禁典礼,得之传闻者,不无谬误,若市井游观,岁时物货,民风俗尚,则见闻习熟,皆得其真。余顷侍先大夫与诸耆旧,新承謦欬,校之此录,多有合处。今甲子一周,故老沦没,旧闻日远,后余生者,尤不得而知,则西北寓客④绝谈矣。因锓木以广之,使观者追念故都之乐,当共起风景不殊之叹。淳熙丁未⑤岁十月朔旦,浚仪赵师侠介之书于坦庵。
[注释]
①静嘉堂文库:日本东京收藏中国古籍的图书馆名。此文据1982年中国商业出版社出版《东京梦华录》附录的《东京梦华录叙录》抄录。②赵师侠:字介之,宋太祖赵匡胤第二子赵德昭的七世孙。南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年)进士,淳熙十五年(1188年)官江华郡丞。他是宋朝宗室,祖上在汴京生活,其籍贯为浚仪(今河南开封市)。此跋撰作于淳熙十四年(1187年)。据跋文可知,赵师侠曾资助《东京梦华录》刊刻。③宋敏求:字次道,北宋仁宗朝赐进士及第,累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元丰初年卒。著作有《春明退朝录》。《唐大诏令集》、《长安志》等。所著《京城记》见于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今未见。④西北寓客:泛指北宋士大夫官员等渡江依附于临安者,并非指某一人,亦即上文所云“诸耆旧”。⑤淳熙丁未:即南宋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年)。《东京梦华录》最早刻本当刻于此年。
二、黄丕烈①跋(二篇)
此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十卷,东城顾桐井家藏书也。因顾质于张,余以白金二十四两从张处赎得。装潢精妙,楮墨古雅,板大而字细。人皆以为宋刻,余独谓不然,书中惟“祖宗”二字空格,余字不避宋讳,当是元刻中之上驷。至于印本,当在明初,盖就其纸背文字验之,有“本班助教廖,崇志堂西二班学正翁深,学正江士鲁考讫,魏克让考讫,正义堂,诚心堂西二班民生黄,刷卷,远差,易中等,《论语》,《大诰》”,云云。虽文字不可卒读,而所云皆国子监中事,知废纸为监中册籍也。余向藏何子未校本,即出于此刻,知毛刻②犹未尽善,不但失去淳熙丁未浚仪赵师侠之后序而已。竹垞翁③所藏为弘治癸亥④重雕本,此殆其原者,惟汲古阁珍藏本有所谓宋刻,其书目载之,未知与此又孰胜耶?卷中收藏图书甚多,知其人者独顾氏大有诸印,为我吴郡故家。“夷白斋”一印,不知是陈基否?然篆文印色俱新,恐非其人矣。嘉庆庚申⑤闰四月芒种后三日,辑所见古书录,启缄读之,因补题数语于后,阅收得时已二载余矣。读未见书斋主人黄丕烈识。
是书已归艺芸书舍⑥,前因匆促,未获录副。且有毛氏汲古旧藏抄本在,似与此本微异,而抄本又有吴枚庵临校宋本在其上,故去此留彼。既而又得见弘治本,复覆勘之,始知一本有一本之佳处,反思元本之未及校为可惜。幸艺芸主人乐于通假,遂借归手校。元刻固精美无比,惜经描写,略为美玉之瑕。苟非余藏旧抄,乌知描写之误邪?还书之日,附载斯语,以质诸同好者。道光癸未⑦仲春,荛夫。
[注释]
①黄丕烈(1763~1825):字荛圃,一字绍甫,又字绍武,清长州(今属江苏苏州)人。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举人,曾官主事。平生嗜学好古,曾得到宋版书百余种,构建专室收藏,名为“百宋一廛”。其藏书甚富,成为东南藏书家之巨擘。所著书有《荛言》、《百家一廛书录》、《荛圃所见古书录》、《士礼居题跋记》等十余种。②毛刻:即毛晋和沈士龙刊刻的秘册汇函本《东京梦华录》,见后文。③竹垞翁:即朱彝尊,字锡鬯,号分垞,清康熙时中博学鸿词,官翰林检讨。著作有《曝书亭全集》等。④弘治癸亥:即明代弘治十六年(1503年)。《东京梦华录》明代刻本最早刻于此年。⑤嘉庆庚申:即清嘉庆五年(1800年)。今见1988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江标所编《黄丕烈年谱》记嘉庆五年事云:“闰四月芒种后三日,跋元刻幽兰居士《东京梦华录》。”⑥艺芸书舍:清汪士钟藏书室名。汪士钟,字阆源,长洲(今属江苏苏州)人,好藏书。著有《艺芸精舍宋元本书目》、《摹刻宋本孝经义疏》等。后来黄丕烈的藏书也多归之。今见1988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江标所编《黄丕烈年谱》记嘉庆二十年(1815年)事云:“以元本《东京梦华录》归汪阆源。”同年又云:“季冬,以宋景祐本《汉书》归汪厚斋。”汪厚斋即汪士钟之父,名文琛,号厚斋,阮元曾为之撰墓志铭。⑦道光癸未:即清代道光三年(1823年)。今见1988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江标所编《黄丕烈年谱》所附王大隆《黄荛圃先生年谱补》记道光三年事云:“二月二十四日,张讱庵先生为覆校《东京梦华录》。二月,借艺芸书舍元椠《梦华录》校刻本。跋之。”
三、影印元刊本《东京梦华录》解题(从日文译)
本书是宋朝孟元老在南渡之后,追忆北宋首都汴京的盛况而作。关于当时的地理、风俗、习惯以及宫廷和民间的生活状况,都有翔实的记载,是学术研究上很有用处的一部书。《四库提要》举了些例证,认为本书对当时的朝章国制,可以补订宋史的阙讹。但在上述之外,还应当把它作为一般文化史,以及足以说明都市生活实情的经济史的很好的素材。例如卷五“京瓦伎艺”条,就已经是戏曲、小说研究者所乐于引用的。
黄丕烈的跋语里说.此书“装潢精妙、楮墨古雅”,“人皆以为宋刻,余独谓谓不然,书中……不避宋讳,当是元刻中之上驷。至于印本,当在明初”①,云云,大概是元代至正年间在浙江刊版的,书中往往取用了明代国子监的废纸以供印刷。
本书流传甚鲜,单行本除影印本外,尚有明弘治刊本,惟多误刻之处;又有影钞本,亦多误笔。根据此元刻本参照,可加以校正。本库另藏《秘册汇函》本,便是在道光年间曾经张讱庵根据此元刻本和弘治刊本加以手校过的。
本书系明代顾元庆②所藏.入于清代,转归黄丕烈所有,后经陆氏之手收入本库。今付影印,以为《静嘉堂秘笈》的第三种。昭和十六年③六月,静嘉堂文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