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奇怪?那是白色,你母亲这人真是。我问你——”

“那你会帮她找吗?”

“当然。汽车销售员是不是又不肯跟她说话了?”

“不肯。他总想找她丈夫说话,这快把她逼疯了。”

“我知道,阿让[2]。可可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们三人滚球队的一员——他抛球抛得很好。”

华金咧嘴一笑。

“妈妈问你那可爱的新女友会做饭吗,或者你7月14号要去她那里吃饭?”

“你可以告诉你妈,我那个‘可爱的新女友’厨艺一流,但我们碰面时想的是别的事情。”

“爸爸,我觉得你最好自己跟妈妈说。”

“我可以在7月14号当面和伯尼尔夫人说。她真的很会做菜,既有舌头又有脑子。”

华金大笑起来,几乎快把嘴笑裂了。

佩尔杜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之后让·佩尔杜每周六都会带着麝香葡萄酒和母亲各种各样的问题去看他父亲。到了周日他会去看母亲,把她前夫的回答转达给她,顺便汇报他父亲的健康状况和感情近况,只挑该说的说。

“我亲爱的儿子,如果你是个女人,又结了婚,就会变成一个督察,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得不留意每样事情——你丈夫在做什么、他怎么样。有了孩子以后,还要密切关注他们。你就是看门狗、仆人、外交官,三者合一。离婚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不会终止这一切。哦,不会的——爱情来了又去,但是关爱一直延续。”

佩尔杜和他父亲沿着运河散了一会儿步。华金身材较矮,身板挺直,肩膀宽阔,他身穿紫白色格子衬衫,对每一个路过的单身女郎投以思慕的眼神。华金钢铁工人的手臂上有着金色的汗毛,阳光在上面舞动跳跃。他七十五六岁了,可行为举止却像二十五六岁,吹着流行的曲调,开怀畅饮。

走在他身旁,佩尔杜先生盯着地面。

“嗯,阿让,”他父亲突然说,“她叫什么名字?”

“啊?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肯定有个女人吗,爸爸?”

“一定有个女人,阿让。没什么能真正让一个男人没精打采,除了女人。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儿。”

“就你而言,那可能是因为一个女人——通常也不是固定的那一位。”

华金笑容满面。“我喜欢女人,”他说,从衬衫口袋中拿出一支香烟,“你不喜欢吗?”

“是,我喜欢,有一点儿……”

“有一点儿?就像喜欢大象那样吗?看着很可爱,但你不想真的养上一头。还是你喜欢男人?”

“哦,别瞎说,我不是同性恋。不如我们聊聊马吧。”

“好吧,儿子,如果你想聊的话。女人和马也有很多共同点,你想知道吗?”

“不想。”

“好吧。嗯,如果一匹马拒绝你,那是因为你发号施令的方式不对。女人也一样。不要问她们:‘今晚出去吃饭好吗?’而是应该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菜?’她能对此说不吗?不,她不能。”

佩尔杜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穿短裤的年纪。父亲现在居然在教他女人的事情。

那我今晚应该为凯瑟琳做什么菜呢?

“不要像对着一匹马那样向女人低声下令,‘趴下,女士,套上马鞍。’面对女人,你要聆听,聆听她们想要什么。实际上,她们想要自由,想驰骋四方。”

凯瑟琳肯定已经受够了那些想驯服她,想把她编进后补骑兵队的骑士。

“一个字就可以伤了一个女人的心,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愚蠢的错误就可以毁了之前所有的一切。但要赢回她的心却要好几年,而有时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当爱情不符合一方的计划时,面对另一方的爱,他们竟会那样无动于衷。爱让他们恼怒,以至他们换了门锁,或毫无预警地离开。

“当一匹马爱我们的时候,阿让,我们其实配不上那份爱,一个女人爱我们时也是一样。她们比我们男人更高等。她们爱我们的时候是出于慷慨,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值得她们爱的理由。我从你母亲那儿学到了这一点,她是对的。不幸的是,她是对的。”

所以伤痛才会如此剧烈。当女人不爱了,男人跌入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空虚。

“阿让,女人爱得比男人高明多了!她们从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肉体而爱他,尽管她们也喜欢那个——实际上非常享受。”华金愉快地叹气,“但是女人会爱你的品格,你的力量,你的智慧,或是因为你能保护一个小孩,因为你是个好人,你受人尊敬,很有威严。女人爱男人从不会像男人爱女人那么愚蠢——因为你有双好看的小腿,或是因为你穿上套装如此英俊,当她们介绍你时,她们的商业合作伙伴会忌妒地艳羡。这样的女人也有,可只作为其他女人的反面教材而存在。”

我喜欢凯瑟琳的小腿。她会喜欢把我介绍给别人吗?我……够聪明吗?值得她介绍吗?我受人尊敬吗?我有女人重视的那些特质吗?

“一匹马会仰慕你所有的品格,无论好坏。”

“一匹马?为什么是一匹马?”佩尔杜问,他真的被激怒了。他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

他们转了个弯,站在乌尔克运河旁玩滚球的人后面。

滚球队员过来跟华金握手打招呼,对佩尔杜点点头。

他看着父亲步入投球区,屈膝蹲俯,右臂像钟摆一样摆动。

他很快乐,好像一只长着胳膊的酒桶。有这样的父亲我很幸运,他一直很喜欢我,即便他并不完美。

铁球碰击铁球:华金·佩尔杜娴熟地击中了对方的滚球。

一阵赞赏的低语。

我看到她在哭泣,永不停息。为什么我可以那么愚蠢,一个朋友都没留住?是因为我害怕他们有一天终究会离开,像那时我最好的朋友维贾亚那样?或是怕他们嘲笑我一直忘不了曼侬?

他看着父亲,很想说:“曼侬喜欢你。你还记得曼侬吗?”然而父亲已经转身对他说:“阿让,告诉你妈妈……不,不说这个。告诉她没人像她那样——没有任何人。”

华金的脸上掠过一丝遗憾:可惜爱情并不会让女人放弃吊死丈夫的念头,因为他们实在很讨厌。

[1]布蕾妮:奇幻系列小说《冰与火之歌》中一位身材魁梧、武艺不俗、长相丑陋的女武士。——编者注

[2]原文为Jeanno,是“让”的昵称,意译为“阿让”。——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