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所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任性一时的代价,高以樊算是尝到了。

熙熙攘攘的超市,高岑从货架上拿了一盒甜辣酱,仔细检查以后放进推车里:“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吗?”

身旁的人咬咬牙根,默认下来,憋闷的小样儿看得高岑格外开心:“整个董事会没有过分苛责你玩忽职守已是万幸,现下老老实实顺着老爷子的意思和人家处着才是上策,过了这阵子,再从长计议。”

话说回来,从来工作至上的某人破天荒任性了一把,高岑在极度诧异之余,还有些恶趣味式的幸灾乐祸。刘知旬从连续数月的相亲苦海中迅速脱身,取而代之的,是董事长亲自为其贴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标签的高以樊。想到这里,高岑那点儿诧异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暗爽归暗爽,见自己的亲弟弟连日来愁眉不展得快要影响到英俊倜傥的气质,如若一着不慎走上阴柔沉郁系,那绝对是高岑万万不能接受的。

“过来人现身说法,为了你那八字还没一撇的爱情,乖乖地别再惹是生非。你该庆幸咱们家老头儿老太太从没在感情上要求过你什么,这次的幺蛾子的确是你自作自受。好在一切都还好说,怎样才是对她真的好,我想你知道分寸。”

高以樊脸色阴转多云,手上使得劲儿也小了些,不耻下问:“那是要多久?”

“这得看你自己了,难保啥时候出现个好时机也说不定。”

闻言,男人手里的劲道又贸然大了几分。

转进果蔬区后开始挑新鲜蔬菜,一排排翠绿欲滴,卖相十分好。高岑想到个好玩儿的,便问:“这几天和谢家老二相处下来,感觉如何?”

他无心谈这个,但深谙绕不过去,敷衍着:“就那样。”

“不能吧,人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标致,怎么就没撼动你那寂寞已久的心?”高岑用手肘捅他,“行了不逗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高以樊早就‘一见某人误终身’了。”

高岑清点推车里的东西,一概齐全。高以樊接过把手推着,高岑见他心不在焉地将手上的一小袋包装物顺势扔进车里:“你干吗?”

“去结账啊。”

“……”她满脸阴鸷地将那袋玩意儿拎出来,上下左右摇得哗哗响,“你带着这种报复社会的心态来超市,是极不理智的。”

高以樊眨眼,如梦初醒。

这个……好像是刚才路过泡面货架,顺手就拿了一包在手里,然后咔咔捏了一路……

“我……”

高岑将那包粉身碎骨的倒霉鬼朝高以樊掷过去,痛心疾首地快步离开。

驱车将高岑送至公寓楼下,她刚从车里伸出一条腿,就望见几步外的车位停了一辆黑色的沃尔沃,不禁懊恼:“唉,夙敌莅临。”

高以樊问需不需要陪她上去,高岑笑,嫌弃极了:“开什么玩笑,兔崽子管好你自己吧。”

她摔上车门,经过那辆沃尔沃时毫不客气地朝车头踹了一脚。高以樊见怪不怪,叹口气开始倒车--这人生若是没有那么一两个令人牙痒痒的死对头,就不够精彩了。

当每个白天徐徐降下夜幕,一座都市最本真的喧嚣才真正开始。

杜宝安曾经用一句话形容“应酬”这回事儿--地上有个大钱包,你说哈腰不哈腰。其实晚江很懊恼,今晚这顿饭明明是双方客户经理出席,结果商家那头竟指名要见她本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前来。麦田这边的客户经理本着磨炼新人的愿景,还带了个助理。刚进公司没多久的小姑娘,怯生生挨坐在晚江身边,低垂着脖颈大气不敢出。她本想带上陆戎,后来觉得实在太过于拖家带口,便也算了。

头儿们各自长袖善舞,暂且没搭理一概小的,点到晚江名字的时候,她就顺着搭几句。前阵子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事情,自然也变成了谈资。小助理见瓷碗里夹进一些鸡丝,她看着晚江,晚江朝她笑笑:“怎么也要吃一点儿,这个味道还不错。”

餐桌上氛围渐渐热络起来,晚江肚子却有了别样感觉,她打了招呼去上洗手间。

从隔间出来绕到盥洗台,她刚将手伸到感应龙头下,身旁多了位打扮时髦的名媛。对方手里只拿了一管口红,微微前倾,照着镜子仔细补唇妆。晚江透过镜面看见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眼波流转,说不出得明媚动人。

她心里惦记着老实巴交的小助理,走得比较快,所以在洗手间外头撞到人时,险些撞得摔跤。那堵等在原地的背影吃痛,转了个身,他们四目相接,接着双双愕然。

狭路相逢,晚江打量他手里亮闪闪的女式手包,并从这副男性身躯上嗅见一股甜腻的香味。再一抬眸,那衬衫领子上一枚鲜红唇印跃入视线,刺目的同时,她飞快地与洗手间内某管口红对上了色号。

“高以樊,高以樊?”

女人的叫声随着鞋跟落地的动静越来越近,晚江猛然回魂,揉着撞红了的鼻尖逃之夭夭。

他怎么在这里?那个女的,是谁啊?

脑海里忽然亮起一个灯泡--对了,陈元一说他最近和谁交往频繁来着,难道就是刚才那个?

等等陆晚江,这和你有关系吗?以及,为什么整个走廊突然曲折得跟迷宫似的,还有个小助理在等待她的救援啊……

“晚江姐--”

小助理藏在一掌宽的门缝后,叫住了走过头的人。

“晚江姐你要去哪里啊?”

“没呢,你怎么在这儿?”

“经理看你很久不回来,叫我出来找找。”

“我没事,进去吧。”

高以樊从洗手间那边跟了过来,最后只见她背影一闪,那扇门就关上了。

离席不过十多分钟,但这一屋子混乱光景,根本没必要去考虑酒过几巡。对方经理红了一脖子,颈间那条小拇指粗的金项链亮瞎群众,举着酒杯冲晚江身边的小助理招呼:“你们经理可是喝趴下了啊,小姑娘也该表现表现了!”

晚江仍然在想刚才的偶遇上,心思全部拴在了那枚唇印上,耳边有小助理弱弱的声音:“可是我真的不会喝……”

那副胆怯模样,让晚江想起刚进麦田时的自己。当时总有麦祁和田恬帮忙挡替,可现在想想,又哪有人能护得了你一辈子呢?虽然如此,她也没有袖手旁观,反正她忽然很想喝酒:“小姑娘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允许的话,我替她喝了这杯怎么样?”

金项链经理笑得那叫一个豪迈:“好好好!果然还是陆小姐够诚意!我早就听闻陆小姐酒量一流!”

忽悠,接着忽悠,这绝对是史上最坑爹的谣传。一流啊一流,一流到她刚放下杯子,就牛气哄哄地晕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