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哲人说,成功与好运可以使人善良和宽容。
找到稳定的工作,与张楠和好如初,让保良那一阵对一切人和一切事,都充满关爱和善心。他不仅愿为张楠去做一切事,而且与刘存亮及李臣之间,也像小时候那样,走得十分近密。
常人说,友情只有在从小结下的朋友中才可能延续一生,成年后的结交则必有交易的成分;感情只有在爱人或亲人中才可能延续一生,爱人靠情意相投,亲人靠血脉相通。
血脉天然不变,情意却瞬息难料。也许分分合合,跌宕起伏,才是爱情的本性和她真正的魅力。
张楠也对保良这样说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有很多猜疑,可离开以后又特别想你,可能是我这人太小器了吧。这句话保良当时听了满心欢喜,事后想想又不免疑虑,她究竟猜疑他什么?又在哪些方面,太过小器?
虽然李臣和刘存亮都上夜班,但保良那一阵与刘存亮的来往更多一些。因为保良在菲菲的事情上,对李臣颇多意见。尽管保良对菲菲并无爱的冲动,但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是对菲菲到夜总会坐台这种事情,耿耿于怀。
有时,下班之后,在张楠没有约他的时候,保良会到夜市去找刘存亮,在他那家亮亮时装店里帮忙吆喝一阵生意。从刘存亮口中保良知道,自从保良从菲菲那里搬出来以后,菲菲就一直没到夜总会去上班,但刘存亮有一天在女人街里碰上了菲菲,却发现她衣着入时,买东西也是出手大方,问她最近在忙什么,菲菲说没忙什么,闲呆着呢。刘存亮后来打电话问了李臣,才知道菲菲早就不在他们那儿干了。
保良听了,满腹狐疑。
第二天,保良去找了李臣。
李臣新租的住处远远不及幸福新村的那套房子宽大惬意,那是一个每层共用一个厕所的老式楼房,每家的厨房全都设在自家门口。保良去时正是晚饭时分,各家各户都在门口炒菜蒸饭,窄窄的走道里油腥扑鼻,屋顶上聚积着一层淡淡的虚烟。
李臣住在尽里一间,敲了半天门李臣才衣冠不整地把房门打开。虽然很久没见,李臣却没让保良进屋,趿着鞋子拉他往楼梯那边边走边谈。在门开门闭的瞬间保良看到,李臣的屋里凌乱不堪,隐约有个女人还半裸着身体睡在床边。
“你交女朋友了?”
保良随李臣走下楼梯,走出楼门,外面的空气显得清新了许多。李臣含糊答道:“啊。”又问,“你干吗来了,找我有事?听说你和菲菲又闹翻了。”
“你听谁说的?”
“就听菲菲自己说的。保良别看咱们是兄弟,这事我还真有点同情菲菲,你说菲菲哪点对不住你,连你现在这工作也是菲菲帮你找的。东富大酒店是五星级吧,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
保良没答,没说他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他挣的那点工资,比李臣这种在娱乐场所挣小费的,肯定比不了的。他反问李臣:“菲菲怎么不在你们那儿做了?”
李臣抽烟,喷了一口,才说:“早不在了。”
保良问:“她是不干这行了,还是换地方了?”
李臣说:“让我们那儿一个客人带走了。”
保良愣了半天,似乎想从李臣的简单回复当中,判断菲菲的命运答案。他不敢肯定这“带走了”三个字,究竟含括了什么内容。
李臣说:“其实她们干小姐的,最大的理想,最好归宿,一天到晚最羡慕的事情,就是让个有钱的男人带走。不管能不能结婚,都是她们的体面,至少不用整天整夜到场子里去拼了。只是菲菲跟的这个老丘不行,这人忒不靠谱。”
保良瞪圆了眼睛,就像自己有个亲妹妹让人拐走了似的,心里如刀宰割。他大声质问李臣:“谁是老丘,他把菲菲带哪儿去了?”
李臣看着保良,似乎在猜测保良的激动,究竟是真爱菲菲,还是仅仅出于一种担忧。他嘴里的烟气从两边散出,急急匆匆地随风飘走。保良自己也弄不清他对菲菲究竟是何种感情,是怒其不争,还是哀其不幸。
李臣没有回答保良,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看着远处的夕阳,口气有点自言自语:
“那他妈老丘其实没什么本事,就靠在几个场子捣腾K粉摇头丸挣点小钱,不过这家伙不管怎么说,一下借给菲菲五万块给她妈做了手术,就把菲菲给包下来了。菲菲其实不喜欢他,这我最清楚了,她还是喜欢你,可你又不喜欢她。而且,你又不能拿五万块钱来给她。老丘手下倒是有几个烂仔,菲菲跟了他,一般人至少不敢欺负她了吧。她们做小姐这行的女孩,人人都想找个靠山。”
保良当天晚上找到菲菲,是在那家有名的“歌舞升平”夜总会的门口。按照李臣的说法,这家全市规模最大的夜总会,就是老丘经常出没的老窝。
菲菲果然是和老丘及老丘的一个马仔一起坐着出租车来的。保良在他们并肩踏上夜总会门前的台阶时在下面高声叫她,菲菲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意外。她快步走下台阶,和保良在这里相遇对菲菲来说,不知是惊喜还是尴尬。
“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老丘?”
保良没答,怒目扫视台阶上的那个矮壮的中年男人。
“谁告诉你的?”菲菲当然明白了什么,“谁让你来的,是不是李臣?李臣王八蛋嘴怎么不生疮啊!”
老丘的马仔也走下台阶,走近他们,大概想看看菲菲遇上了什么麻烦。菲菲冲他挥手,那意思是说没事。“这是我老乡,我们聊几句,你们先进去吧。”那马仔于是又退了回去,在台阶上与老丘耳语。老丘眯着眼朝保良这面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走进了这家热闹的“歌舞升平”。
菲菲见老丘进去了,才转过头来,才心平气和,她问保良:“李臣怎么跟你说的?”
但保良并不心平气和:“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老丘是干什么的?”
菲菲眨着眼想了一下,大概在想该怎样回答。保良不容她仔细盘算,口气跟得咄咄逼人。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以为这种人会把你娶了吗?”
“我知道,不会。”
“不会你跟他混在一起干吗?”
“我不跟他混我跟谁混,跟你?跟你你要我吗!”
保良咣一下愣住,不知所答。
“跟你混你能给我妈开刀吗!跟你混我住在哪儿,吃什么?陆保良,你说话也不拽拽你的舌头,你病成那个模样儿我不出来混你能活到今天吗!”
保良面红耳赤,连周围的路人都被菲菲的呵斥惊住,纷纷侧目驻足。保良脸上身上,被无数目光穿刺得体无完肤,他几乎是哭着向菲菲发出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