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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找过医生了?”

儿子说:“找过了,医生说不行。”

他说:“你找过了?你没有找!”

儿子说:“找过了,陆主任在值班室,不信我去把他叫来。”

儿子出去把陆主任叫了进来。

他说:“陆主任,我儿子把情况跟你说了吧?”

陆主任说:“说了。”

他说:“他大概没有说清楚,我跟你也说不清楚。”他把布袋里的球倒进球盒,拈出三个红球七个黑球放进布袋,说:“这是百分之三十。”他把手伸进布袋,拈出一个球,是黑球。他又把球倒进球盒,拈出七个红球三个黑球放进布袋,说:“这是百分之七十。”他把手伸进布袋拈出一个球,是红球。他说:“你看见了吧?这就是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七十的区别。我用百分之三十去拈,拈了二十七次,从没有拈到百分之三十。我用百分之七十去拈,一拈一个。你们只有百分之三十,为什么不让我去百分之七十呢?”

陆主任说:“我们不会同意你转院的,保险公司也不会同意的,至于你说的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这是讲不清的。”

他说:“讲不清?我都拈给你看过了,还讲不清?你们不同意,我自己去。”

陆主任说:“你自己去就你自己去。”

陆主任走后,吴思和说:“我们三个人开个会,我的情况你们看到了,如果在这里,等于死路一条,如果去邙州,我就死不掉,但人家不让我们去,因为我保了险。我要保险,就会把命送掉,我假如不要这钱,我的命就能保下来。你们说我去还是不去?”

老伴和儿子望着他不吭声。

他对老伴说:“你说。”

老伴说:“你自己定。”

他说:“我要你说。”

老伴说:“就转院,可我们保了那么多年,白保了,十几万眼睁睁拿不到。”

他对儿子说:“你说。”

儿子说:“你自己定。”

他说:“我要你说。”

儿子说:“就到邙州。不过妈妈说得也对,明明可以不花钱看病,却要花钱,心里总觉得不甘。”

他说:“你们都要我自己定,就是不想让我去,你们还是舍不得钱。我自己定,我不心疼钱?我明明可以报十几万,却不报。这样,你们不定,我自己也不定,我再拈一次阄,如果拈到红球我就不去,如果拈到黑球就去。”

老伴和儿子不说话。

他把布袋里的球倒进球盒,拈出三个红球七个黑球放进布袋,双手拎住布袋在空中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闭起眼睛,把手伸进布袋,猛地拈出一个球,睁眼一看,是红球。

他泪水直流,说了声:“命该我死啊。”仰倒在床上。

把时光回溯到七天前

把时光回溯到七天前,我和沙戈、秦娥在时光酒吧喝酒。当时酒吧里就我们三个客人,连不远处的海滨浴场也肃杀无人。秦娥脸上露出无限感伤之情,问我俩:“我们三个在一起几年了?”沙戈说:“三年。”我掰着手指算了算,说:“三年零七天。”秦娥叹口气说:“三年了,时光过得真快,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把时光回溯到三年前,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在时光酒吧相聚。那天秦娥刚离婚,我们两个有妇之夫苦苦陪她直到天明。在此之前,我们虽然认识秦娥,并且一直垂涎欲滴,但她是有夫之妇,我们除了非分之想外无所作为。那天她从法院大门出来撞见我们俩,我们正准备去时光酒吧。秦娥看上去一脸哀伤。我们心生怜悯,问她需要什么帮助。秦娥说她刚刚离婚。这个消息令我们眼睛一亮。我们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们去时光酒吧,到那个地方你有多少忧愁都会被白兰地浇得无影无踪。这以后我们三个人常在时光酒吧聚会。我们在一起虽然也谈战争、暴力、性、死亡,但我们更多的时间是在开涮。我知道沙戈喜欢秦娥,我总是拿他俩开涮。沙戈知道我喜欢秦娥,不断拿我和秦娥开涮。这一涮居然涮了三年,结果我到现在都没有真的涮过秦娥,沙戈看样子也没有真的涮过秦娥,而时光却过了三年。我们之所以跟她玩是想泡她,但不知为什么,我们到现在都没泡成。秦娥在此期间当然不断有男人追求她,但秦娥都没看上,或者说秦娥压根儿就没打算跟其他男人好,秦娥一定以为我们俩终有一个迟早会对她下手的,结果我们俩一个都没下手,结果我们三个人什么都没干成什么都没发生,却结成了这种钢铁般的不同寻常的友谊,好像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建立这种友谊而走到一起似的,真是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秦娥说:“还真没有人像我们这样,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处这么好,这么长时间,这么纯真。”

沙戈说:“真的没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上只有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友谊,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样长期在一起玩还真没见过。两个有妇之夫和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这样相处更是闻所未闻。”

秦娥说:“但愿我们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永远是朋友,一直到老。”

沙戈喝了口酒动情地说:“把时光推到五十年后。假如五十年后,我们三个人还坐在这里,五十年后我们多大了?秦娥多大了?秦娥八十一岁了,我八十五,老赵八十九了。”

秦娥说:“太感人了,太令人向往了,五十年后我们三个人还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多好。我们能做到的,不是已经下来三年了吗,为什么不能五十年?为什么不能创造奇迹创造神话?”秦娥侧身对我说:“你是老大,又是策划人,你说我们一定能做到是不是?”

我:“五十年后我们三个人还像现在这样,可能倒是有可能,但我们必须解决几个问题。”

秦娥说:“你说,你说,你说到我就能做到。”

我们:“首先,我和沙戈两个人中的一个人不能跟你有实质性的关系。”

秦娥说:“什么叫实质性关系?”

我说:“说白了就是性关系。”

秦娥脸刷地红了,说:“讨厌。”

我说:“如果沙戈跟你有了性关系,他就不会这么长时间这样跟你在一起玩,更不可能坚持五十年。我之所以断定沙戈到现在跟你没性关系,就因为沙戈一直坚持陪你玩。假如你们有了性关系,我就不可能跟你们玩,那样我成什么人了?因此这个三人组合就会解散。”

沙戈说:“这个我能做到,就怕你做不到。”

秦娥说:“这个没问题,还有呢?”

我说:“同样,我也不能跟秦娥有性关系。如果我跟秦娥有了性关系,我就不可能这样长期跟秦娥在一起玩,沙戈也会自动离开我们,三人组合就会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