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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供奔过来说:“捧不动了,是吧?”
山子点点头。
二叔走过来说:“还是捧不动?”
土供说:“这孩子怕是真捧不动了。”
二叔说:“怎么办?像这样到晚也到不了家,要不我来捧?”
土供说:“不行,你不能捧。”
二叔说:“那还有谁可以捧?”
土供说:“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能捧。有长孙,长孙捧,没长孙,长孙女捧。没有长孙长孙女,长子捧。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要是让其他人捧,将来出事怎么办?”
二叔说:“那怎么办呢?”
土供说:“我也不知道,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二叔蹲下身子对山子说:“山子,叔叔不能帮你捧,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到家。”
山子点点头,捧着骨灰盒继续向前走。山子刚走几步,就觉得骨灰盒要从手中滑下去,他正想把骨灰盒贴在肚子上,骨灰盒突然脱离他的手,掉在地上。风卷起骨灰在空中打转,山子喊了声:“爷爷。”扑倒在地上,把骨灰盒抱在了怀里。
烟花三月
那天傍晚,张三在他潮湿的寓所里收到一份传真,要他七点前赶到邙州宾馆参加一个会议,逾时作自动弃会处理。张三对这份传真很有意见。传真刚收到,七点就要报到,口气居然这么强硬。他本想打电话问一下是什么会,看一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从酆城打的到邙州,路上不耽搁,七点前能赶到,到了那里再问也不迟。张三跟妻子说了一下,拎了个密码箱,到门口打了个的,直奔邙州。
到达邙州宾馆,差五分七点。张三问总台服务员,在哪儿报到。服务员说会务组在102房间。
张三来到102房间。报到的人说:“你是最后一个报到的,差一点就不给你报到了。”报到的人反复埋怨张三来得太迟了。张三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张三问是什么会议,报到的人给了他一把房间的钥匙,说:“快去餐厅吃饭吧,迟了就吃不到啦。”张三来到餐厅,餐厅里十几桌人在用餐,一部分人已经起身离席了,人群里有他熟悉的面孔。他本想找一个熟人问一下是什么会议、会议的日程安排,又怕吃不到饭,就伏在靠主席台的一张桌上吃饭。张三狼吞虎咽,三口并两口把饭吃光,抬头一看,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张三拎着密码箱来到401房间,洗了个脸,把外套放进壁橱,出门准备找人问一问是什么会议,怎么安排,看见隔壁房间门上挂着“请勿打扰”,他想敲门,又觉得不妥。他从楼道东走到楼道西,发现四楼所有房间门上都挂着“请勿打扰”。他乘电梯上上下下走遍所有楼层,发现所有房间门上都挂着“请勿打扰”,他莫名其妙。他乘电梯来到一楼会务组房间,会务组的房门上也挂着“请勿打扰”。
张三来到总台,问服务员:“他们人呢?”
服务员说:“谁?”
张三说:“开会的人。”
服务员说:“不都去了房间吗?”
张三说:“所有房间门上都挂着‘请勿打扰’。你知道是什么会议吗?”
服务员说:“那要问你们会务组的人。”
张三说:“会务组的门上也挂着‘请勿打扰’。我可以打扰他们吗?”
服务员一笑:“你说呢?”
张三一夜未眠。这一夜,他乘电梯上上下下跑了十几次,所有房间门上依然挂着“请勿打扰”。张三疲惫至极,躺在床上,等待天亮。他想,晚上不要打扰,白天就不会了。
第二天一早,张三走出房间,把左右房间一看,乘电梯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所有房间门上挂着“请勿打扰”。他想等一等吧,也许他们昨晚睡迟了,他们终归要出来吃早饭,终归要出来开会的。
但是,张三等到十点,没人出来。
张三来到总台,问服务员:“你们能去帮我敲门问一下吗?”
服务员说:“客人要我们不要打扰,我们就不能打扰,这是我们对客人最起码的尊重。客人房门上的‘请勿打扰’,一刻不取下来,我们就一刻不好打扰客人。”
张三说:“太荒唐了,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叫我来开会,却没人问我,连饭都不知道在哪儿吃,我到现在连开什么会都不知道,他们不让人打扰,我怎么办?”
张三找到宾馆大堂副理,说:“你们可以让服务员假装送水,或者假装打扫房间,顺便告诉他们,就说他们有一个来开会的人在外面。”
大堂副理说:“你简直开玩笑,客人门上挂着‘请勿打扰’,我们怎能打扰呢。说实话,我们也跟你一样着急,也想问一问是什么会议,但他们吃过晚饭,人就没有出来,都挂了‘请勿打扰’,我们怎么问。”
张三想,等就等吧,他们终归要出来的,终归要开会的,终归要吃午饭的。他从楼上跑到楼下,从楼下跑到楼上。直到中午,没有人出来,所有房间门上依然挂着“请勿打扰”。张三简直要疯了。他想过去敲他们的门,想过打他们的手机,想过打房间的内部电话,甚至想过打110报警,但他没有那样做。既然人家不让打扰,要是打扰了,别人会怎么想呢?
整个下午,张三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像侦察兵在宾馆上下跑来跑去。当夜幕降临,所有房间门上仍然挂着“请勿打扰”,张三真的疯了。他已经无法忍受,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回房间拎了密码箱,把钥匙扔进总台,到门口打了个的,回到酆城。
妻子问他开的什么会,他说,我不知道开的什么会。他说:“我真的很痛苦,我参加了一个会,但不知道是什么会。”张三想给参加会议的熟人打电话,问问是什么会议,想想人家不让打扰,还是不打扰为好。
第七个罪犯
南方那些大大小小的城镇在1831年梅雨季节经历了一场空前未有的洗劫。说起来这跟这一年梅雨季节没有下一滴雨有关。在南方,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犯罪的旺季。南方的梅雨季节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根据犯罪学家们的理论,天气炎热是会诱发犯罪的。旺季一结束,政府就会做补救的措施,以期来年再也不会悲剧重演。但是对1831年梅雨季节发生的事情,亡羊补牢当然是不行的,政府这一次动了真格。虽然靠着海边的克尔萨斯小镇的情况,远比它毗邻的那些小镇要好得多。但是在7月初,克尔萨斯镇的官员们仍然接到了政府下达的指标:必须在7月15日前逮捕七个罪犯上缴给州政府。虽然在犯罪的季节里,给人的感觉是满街的罪犯,但是镇上警察所的警察们施展了浑身解数,他们甚至把镇上所有的人都逐一进行排队,结果只抓了六个罪犯。只有六个人有戴手铐的资格。本来他们准备随便找一个人绑起来缴上去再说,但对一个讲究法律的国度来说,这是不可以的。六个,还差一个,指标是不能不完成的。再抓一个,违法的事是不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