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 七(第2/5页)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我说,“我们决定继续和你们坚定地站在一起,肩并肩手挽着手。”

“什么?”

“我们想来想去,你们越是惨我们越是不能抛下你们不管。我们这些人没别的就是仗义。”

“这么说,”宝康嘟哝着,“你们是铁了心非祸害我们不可拦都拦不住了?”

“对,荣辱与共,生死同心,打死都不喊冤。”

“既然这样,那我就正式通知你吧,明天上午八点在盒子车法院开庭,传你、刘会元、吴胖子、丁小鲁到庭接受‘文学资格审查委员会’的质询。”宝康郑重地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明儿见。”

盒子车法院庄严的审判大厅。阶梯式的旁听席上坐满三教九流,看热闹的闲人。我们四人挤站在被告席上的木笼子中,活像漫画里被人民的大手一把抓的年轻点的“四人帮”。高高的审判台上,依次坐着大胖子,瘦高挑儿,秃脑门,小眼镜和两个娘儿们。宝康坐在一边书记员的席位上,最义愤填膺地望着我们。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哝着:“老实点!看你们现在还老实不老实!该该该,活该!让你们闹!”

“现在,法庭开庭了。”大胖子敞着怀,摇着纸扇,挺胸叠肚靠在椅子背上左右看看自己的同僚们,懒洋洋地望着我们拖着腔说:“被告,根据文件规定,你们有权利为自己辩护,你们自己找人辩护呢还是请法庭给你们指定辩护人?”

“自个儿吧。”我说,“我们可以为自个儿辩护,那你们呢?你们不需要找人辩护吗?”

“我们不需要。”

“这不公平吧?我们能辩护你们却不能辩护。”

“没关系,反正老是我们永远有理。”大胖子胸有成竹地说,“被告,无业游民宝康控告你们一无设备二无资金三不经批准擅自进行文学写作,属无照经营一类,申请取缔。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对,是我控告的。”大胖子发问的同时,宝康激动地一个劲儿说,“怎么啦?我就控告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我回答大胖子的提问:“我们认为宝康的指控是站不住脚的。文学写作本是雕虫小技,任何人茶余饭后都可以此解闷,如同下棋遛鸟,嗜好而已,何用起照?”

“他说的不是实话。”宝康急煎煎地反驳,“他们早不是解闷儿了,完全是专业写作的架势,这不是戗行吗?”

“开心解闷儿偶一为之,这个本庭不予过问。但本有俸禄又私写作,谋人钱财,这个就要特批啦,被告,你等之辈可有正当职业?”

“无有。小的们也是无业游民,靠天吃饭,擅事写作也是死里求生之意。莫非宝康写得我们就写不得吗?”

“是啊,都是无业游民,你写得别人就写不得吗?”大胖子率其同党一齐转视宝康。

“大人糊涂。”宝康急得跌足,“我怎碰上这么一肉头。”

“哎,你怎么骂大人?”我立即向大胖子指出,“他刚才骂你来着!”

“骂我什么?”大胖子机灵一下,立刻正襟危坐,沉下脸来,瞪着宝康,喝道,“你再骂一遍。”

“我没、我哪敢、我说我糊涂、我肉头,这么两句半话跟大人都说不清楚,让小人钻空子。”

“骂就骂了嘛,不要不敢承认。”我们七嘴八舌说宝康。

大胖子一干人虎视眈眈,端坐如钟。

宝康有口难辩,“得,我该死?我抽自个俩嘴巴得了,我不该骂您。”宝康巴巴地仰视上方,“饶我这回吧。”

“姑且给你记上。”大胖子正色道,“秋后算账。现在陈述你的理由吧。”

宝康垂头丧气,恨恨地瞪我们一眼。

“怎么着?你还敢打击报复?”我们厉声叱问。

宝康不敢纠缠,换了副笑脸冲上说道:“小的虽也是无业游民,但这无业游民和无业游民也有贵贱之分。小的祖上就游手好闲,提笼架鸟,吟诗赏月。到小的这一辈更不学好,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虽家徒四壁但心有慧根成为作家乃是顺理成章势在必行好歹有家学为底读书子弟功名无望但教个馆会什么的当为绰绰有余。可他们呢?他们什么东西?祖上要饭儿孙还要饭,斗大的字一家子认全了算来不到一筐。这样的屁似的东西也敢自称作家,真真羞煞天下读书郎。”

“是啊。”大胖子摇着扇子转向我们,“你们也是胡闹,不认字当什么作家。”

“谁说我们不认字?”我们一齐说,“学富五车一肚子墨水乃民间对我等的称誉。”

“大人一定知道一句歇后语,孔夫子搬家——净是书。”吴胖子对大胖子说,“这孔夫子便是我的外号,民间出于尊敬都这么叫。”

“别吹嘞!真不要脸嘿!”宝康在他座位上起哄。

“你这种说法我倒也是头一次听见。”大胖子扫了宝康一眼,宝康立刻不吱声了,“这孙子哄得也有点道理——你外号到底叫什么?”

“真是叫孔夫子。”吴胖子向旁听席一指,“不信问他们,是不是都这么叫?”

大胖子一干人视线转向旁听席:“有这回事吗?”

“有,确实有。”马青从旁听席上恭恭敬敬站起来,“我们是没事管这胖子叫孔夫子。他排行老二,也是私生。”

“大人,甭听他的。”宝康连忙欠身对上嚷,“他们是一势的,互相都勾着。这帮无耻之徒廉耻丧尽不动重刑哪里掏得出实话。”

“能打吗?”大胖子问瘦高挑他们。一个个竟都不表态,“你看着办,要打你下令。”

“我才不傻呢,我下这令?”大胖子一副饱经风霜满脸城府大事不糊涂的模样,“被告听着,既然你们外号都叫孔夫子,那本帅就要考考你们了。”

“不许交头接耳。”瘦高挑儿冷丁插话,“问到谁谁回答,底下不许商量。”

“考就考呗,有什么呀?”我们笑道,“还能叫你们难倒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