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6页)

“不知道。”

袁主任递给安在天一份资料:“我们现在要破译的‘光复一号’密码,其实就是列列娃·斯金斯一手研制的‘世纪之难’密码。美国人自己不敢用,废了又觉得可惜,就送给台湾,国民党当宝贝一样地接受了。”

安在天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不会吧?”

“白纸黑字。这是国民党方面迄今为止启用的最高级密码,保险期限高达20年。把一部这样的密码交给特务部门使用,而不是军方或是政府高层,足以说明特务在这次“光复行动”中担负的角色。”

回到铁部长的办公室,铁部长在等他。铁部长说:“看来你比谁都了解列列娃·斯金斯。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组织上非要点你的将?”

安在天:“可我的能力远不能胜任。”

“你已经胜任了,提出可行的方案,就是胜任的标志。‘光复一号’是一部高级的数学密码,而不是一般的数字密码,专家告诫过我,凭我们现在仅有的人力资源,根本不可能破译它。”

“所以,必须从外面调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

铁部长问:“你想调谁?”

“具体……我现在也不知道,但必须是优秀的数学家。”

“我们是祖冲之的后代,难道怏怏一个东方大国,就没有优秀的数学家?我想一定有,有就去找,就去请。你请不来,我去请;我也请不来,我找人去请。总之,不要怕请不来,就怕找不到,不会找。”

“美国密码界对这部密码评价很高,但我们破译它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斯金斯是苏联人,她研制的密码,难免落入苏式密码的套路。这些年,我们跟苏联不论是密码界还是数学界,深深浅浅都有一定接触,有接触就有了解,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在安德罗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不会一无所获。我的畏难情绪已经少了,即使不少,也会迎难而上,不给自己退的余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对,马上行动,该招兵招兵,该买马买马,不要耽误了,现在就开始。他们的密码不是叫‘光复一号’ 嘛,我们这次就叫‘天字一号’行动,我来当这个行动小组组长,你当副组长,先找人,找到了人,马上回701,不能等,不要拖。我负责跟上面说,请数学家来参与我们的工作。”

郊外的数学研究所,祖冲之的塑像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一个寂寞得甚至有些荒凉的院子,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老者,正一路俯首,在地上拣着不慎从菜篮子里漏出的几个小土豆。有一个土豆滚入了下水道,他不甘心,吃力地把它往外勾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凝望着太阳,手里拿着圆规,好像在计算太阳的高度。

数研所的孙书记正在接上级领导打来电话,他中等个子,戴眼镜,穿笔挺的中山装,神情和说话的口气都显得十分用心、认真、谦虚,还在本子上不断地记着:“……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人……好的……天黑之后来,来人叫杨小纲,坐吉普车……车牌号是……我都一一记下了……张书记,您放心好了,人一到我马上就通知您,不管多晚……您那么晚都还不睡啊,太废寝忘食工作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晚上起风了,吹得街面上像洗过一般。一辆吉普车驶了过来,停在一扇关闭的大铁门前。司机按喇叭。门卫出来喊道:“过来登记。”

前座的童副处长从口袋里摸出住宿牌,准备下车。

安在天问:“还远吗?”

童副处长回答:“不远,就几百米了。”

“你请回,我走进去了。”

“这怎么行……”

安在天已经拎包下车。

童副处长跟着跳下车来,凑到安在天耳边,低声儿道:“我跟你一块儿去。我下午已经来过了,订好了两个房间。”

“把两块住宿牌都给我。”

“你不能单独行动,我要跟着你。”

“谁说的?”

“徐院长专门派我来接你回去的。谨慎对701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必要的,我们701每一个人的价值,都抵得过一个野战师。”

“可我现在还没回到701呢。”

“那……也不行……”

“别争了,听我的。我现在的身份还是苏联专家的学生,跟个人反而不像了。”

童副处长悻悻地说:“我装着不认识你就是了。”

安在天犹豫。

“我回去还不是没事儿,让我跟着你吧,我不会碍你事的。你就当我不存在。”

安在天想了想,道:“记住,我叫杨小纲。”

童副处长连连点头。

安在天从他手里接过一个住宿牌,往里走去,风吹得他的衣服鼓了起来。

孙书记守候在招待所大厅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在等待安在天的到来,似乎很是心焦,望眼欲穿,对进出的每一个人都刮目相看。

服务员给他打来饭,孙书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突然,安在天像一个逃兵一样地冲进招待所,他的头发被风吹得篷篷的,孙书记警觉地多看了他几眼,却没有上来招呼他。

安在天给门卫看住宿牌,直接往楼上去了。童副处长进来,却没有上楼去,而是坐在会客的沙发上,似乎要等人。孙书记放下饭盒,用警疑的目光忽明忽暗地打量童副处长,还转悠到他的身边坐下,几次欲言又止。童副处长瞪了他一眼,扯过一张报纸来看。孙书记顿时了无兴趣,从他身边滑开,又焦虑地往门外走去。

安在天上楼,对值班室喊了一声:“同志,请开一下房间门。”

服务员宋玉梅是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和举止像一个落落大方的机关人员,她微笑地出来,反问了一句:“哪屋?”

“201。”

宋玉梅拿着一大盘钥匙,又顺手拎起热水瓶,往走廊尽头走去,操地道的北京话说:“您这是跟哪儿来?外头风大吧?我一晚上都没敢出门,这刚洗了头,一出去,就又得洗了。”

她开了房间,本来还想跟安在天一块进去的,但安在天客气地接过她手上的热水瓶,道:“谢谢。”

“甭客气,为人民服务。”

安在天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宋玉梅往回走,唠叨了一句:“有什么需要,言声儿啊!”

晚上,有个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拍打着窗棂。安在天过去看。窗外有棵跟房间差不多高的大树,有条枝桠伸到窗口,风大,借助风的鼓吹,拍打着窗棂……

安在天下楼,径直走到服务台。安在天说:“同志,我想换个房间。”

“房间都一样。”

“我想换一间三层的,301。”

“301是你住的吗?那房间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