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6页)

当安在天发现最后算出的结果是一个“零”时,他的手不动了。

蒋组长看着他,众人看着他,黄依依依然紧闭双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安在天站起身,走下台来,走到黄依依的身边。黄依依知道是他来了,眼睛还是紧闭着,喃喃地说了一句:“请再来一遍。”

安在天握住了她的手,回身朝台上走去。黄依依像一个盲人,任由安在天拉着她。安在天让黄依依坐下,把她的右手放在算盘上,说:“再来一遍吧。”

黄依依还是闭着眼睛,她摸索着拉住安在天的右手,就这样,安在天的手几乎就是把着黄依依的手,在算盘上拨动着珠子……

珠子翻飞,人们屏住呼吸,一双双眼睛看着。如前一样,算盘上的数字再次归于零。

他的手还有她的在算盘上凝固住了……

整个演算室沸腾了,黄依依没有睁开的眼睛里,滚下了两行热泪,她无力地把头靠在了安在天胸前。

风是看不见的,破译密码就是看见了风。“光密”的破译,使潜伏在大陆的美蒋特务接二连三地露出了他们肮脏、鬼祟的尾巴,我公安人员频频出击,大批特务纷纷落网,从而极大地打击了一度嚣张的特务活动,确保了国家的安全,百姓的安宁。

树上,小松鼠东张西望。突然,远处一阵鞭炮声爆响,小松鼠吓得魂飞丧胆,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树枝在颤动。

鞭炮“劈里啪啦”地响着……

疯子江南围着树在转圈,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

架在树上的大喇叭里传出徐院长的声音,显然来自会场,底下一片“嗡嗡”声:“……经报总部批准,决定如下:‘光密’特别行动小组记集体三等功,荣立二等功的个人有陈二湖同志、蒋光明同志、查小容同志……”

江南痴痴地抬起脸来,跟着徐院长念道:“江南同志、江南同志、江南同志……”

徐院长继续宣布:“荣立一等功的个人有黄依依同志、安在天同志。下面请总部施副部长为两位同志颁奖。”

大喇叭里传出《运动员进行曲》,显然是开始颁奖了。江南发现最后都没有念到他的名字,伤心地继续转着圈,一边自语着:“没有我,没有我……为什么没有我……我破译了紫金密码……为什么没有我……没有我呢……”

庆功茶话会结束,人们依次散去,意犹未尽的样子。施副部长看黄依依也要走,跟徐院长耳语一句,徐院长就把黄依依喊了回来。

黄依依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施副部长!”

徐院长示意安在天回避一下,二人出去。

施副部长请黄依依坐下:“小黄同志,祝贺你啊,你这次可是给我们立了大功,为国家和人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代表组织感谢你。另外,铁部长专门交代我,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黄依依问:“铁部长为什么不来?”

施副部长笑呵呵地说:“我来还不能代表他吗?他出国考察去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铁部长专门跟我说了你和他的那个约定,要我帮他一定兑现。但现在,我个人有个想法,提出来仅供你参考。”

“你希望我放弃?”

“对,我想你能留下来,留在701,接陈二湖的班。老陈已经60好几了,身体每况愈下,我请你来接任破译处长。”

黄依依坚定地说:“不,我要走。”

施副部长问:“你还要带一个人走,是不是?”

“是的。”

“可他会跟你走吗?”

黄依依咬住了嘴唇:“反正我要带走一个人,不管这人是谁。”

施副部长显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于是说:“但起码不是他,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走的,这里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全部,他活着的唯一栖息地,他做男人全部的尊严和骄傲。他是一棵树,深深扎根在701了。铁部长当初和你的约定就挑明了的,你可以带一个人走,前提是那个人愿意跟你走……”

黄依依打断了他的话,说:“不,你说错了,铁部长也说错了,因为我要带走的人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人,至于他姓甚名谁,你可以去问安在天副院长。到时候,请你在我们的调离报告上签字就是了。”

树林里,安在天和黄依依一前一后地走着。安在天兴致勃勃,黄依依却默默无语,一扫她平时开朗的个性。

安在天打趣道:“你怎么不高兴?破译‘光密’,等于是让你由鸡变成了凤凰,只要是我们701人沾得到的荣誉,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你不想要也是你的。黄依依,想要什么就开口,不方便开口,给个暗示也行。人活到了这份上,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我们701的神。”

黄依依看着他,欲言又止。

安在天想了想,突然微微笑了,假装轻松地说:“从你破译了‘光密’那天起,我就在等着你来找我,我知道你会‘秋后算账’的,为此我私下里已经做了铺垫和准备工作,以便你一来向我张口,我马上可以豪爽地应允你。我欠了你的,就一定要还上。尽管我们701……还有我,谁都不想让你走。但我对你有过承诺,也绝不会改变。老汪还在后山农场放羊,关于他的‘转世问题’,我听你一句话,你看……需要我怎么办理?”

黄依依也微微笑了,不过是苦笑,说:“我当初来到这里,是为了你;离开这里,却是为了他,这件事还是你一手操办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跟我开玩笑呢!”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已经如实汇报给了施副部长,他会在离开701之前,在你和老汪的调离报告上签字的。尽管你们两人身上都有不小的密度,不可能随意去一个你选定的地方,但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那件事发生之后,老汪以前的爱人已经提出离婚了,你和他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黄依依梦幻般地说:“在一起?”

“对。”

“我和他?”

“对。”

“我和他在一起?“

“对。”

黄依依慢慢地伸出手来说:“握个手吧,好说再见。”

安在天也伸出手来:“是得握手,因为我要回一趟上海,也许等我再次回到701的时候,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再见不到了吗?”

“我想很难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职业使然,常常咫尺天涯,别说你……们调到了另外一个单位……对面相逢可能也不敢相识……”

“我挺傻的,在北京铁部长要我提要求时,他心里就再明白不过了,我是绝对带不走你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我。”

“他是我的养父,自然很了解我。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我说过,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生身父亲和母亲,我,甚至还有将来我长大了的儿子和女儿,我们选择了,就永不会放弃,除非我的生命消失,呼吸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