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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乌汶府,晚间十时,当地一家名为Saphasit Prasong的医院。

前几日,边防警察根据情报截获了装载在卡车里的走私文物,并在搜捕行动中抓获了三名嫌犯,其中一名走私犯因受伤正在该医院治疗。接到消息,这几天正在边境排查的披蓬立刻赶到了乌汶。值守的当地警察看到披蓬和几个助手进来,赶忙站起身行礼。

“情况如何?”披蓬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这是讯问记录和嫌犯资料,是个跨境走私组织。”

披蓬接过了卷宗。他就站在特护病房外的走廊里,快速翻阅着文件。这起走私案的特别之处,是没有从柬埔寨的海路直接出境,而是绕道进入泰国。如果未被截获,这批文物将通过地下文物拍卖市场寻找到最终买家,然后通过其他途径转运出境。也可能交易早已完成,他们只是在完成货物交接。显然,买家就在泰国境内。

披蓬有时会放过那些小鱼小虾,利用这些小规模走私留下的痕迹布下饵线。当然,所有这些安排必须细致小心,你必须等到大鱼咬钩后才能出手。今天,凭着多年的经验,披蓬已经嗅到了什么。受伤的嫌犯发出了一个信号:他愿意主动提供额外的情报,以期争取减刑,甚至赦免。

披蓬推门走进了护理病房。他站在病人的床前,目光凌厉,不怒自威:“文物走私,暴力拒捕,单凭这项罪行,就够你在监狱里待上十年以上了。你是司机?”

病人点了点头。他脸部的淤伤犹未愈合,肿大的眼睛露出惊惶之色。一般而言,走私集团的司机都是可靠心腹,负责整个走私押运,其他随员都得听从其号令。

“你想作交易?”

“是的。”病人嗫嚅着说。

“可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除非我们知道你所卖的东西值多少钱。而且,我不用作交易也可以同样得到。”

病人闭起了眼睛,他开始大口喘着气。披蓬示意手下退出房间,只留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五分钟后,我得不到我要的,可有你遭罪的时候。”他的目光游离在病人身上的两处伤口:一处在肩膀处,一处在右侧的胁肋附近。

你必须向猎物施加绝对性的力量,将他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不然,就只有被他耍弄的份儿。至于病人提出的要求,披蓬已有打算。

沉默。只听见病人急促不安的呼气声。他似乎困守在自己的躯壳里面,根本动弹不得。披蓬拖过一张椅子,在病床旁边坐下。他不发一言,耐心等待着。老到的钓鱼能手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好收线的时机。

“我只有一个请求。”病人终于开口了,他知道自己碰到了一个强硬对手,“如果您能保护我的家人、确保他们安全的话。”

“我可以做到。而且马上就安排。”披蓬回答。通常,投诚的走私分子都会提出这个要求。这些走私团伙成员一旦被捕,其家人往往也会被“自动清除”,以免后患。

“真正的头儿我没见过,我是从暹粒机场直接取货的。那架转运的飞机属于一家私人贸易公司所有,名叫‘亚洲曙光’。我能告诉您的就是这些了。”

披蓬还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座大理石雕塑,他继续逼视着那个仍不顺服的告密者。一段更长时间的沉默。鱼嘴开始冒上了水面。现在,只需慢慢地拉紧线绳就可以了——咬了一半钩的鱼儿若猛地挣扎,只会把钩咬得更紧。

“你知道,如果你不肯合作,我会马上向报纸公布这起走私大案,你的家人更难以获得安全保证。而且,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披蓬暗示他随时可以将他直接调往监狱医院,那里可是什么风声都会传出去。

那个家伙挺不住了,他不得不彻底投降:“最近会有桩大买卖。我听说,他们在柬泰边境附近一带勘察,正待最后确定遗址所在的地点。他们还软禁了一个日本人。如果在本周内他还不合作,拒绝说出藏宝地点的话,他们就会把他处理掉。”

“关押在哪儿?”

“我离开时,他和‘猎象队’在一起,在柬埔寨北部丛林前沿,听说这几天已把他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猎象队”是文物走私链条的第一环节,他们负责直接挖掘或盗取。那个被拘禁的日本人非常可能就是中村本人。眼下,需要确认这个情报的真实程度。

告密者可怜巴巴地望着披蓬。

“有一点我想和你说明,鉴于你的合作态度,你还是难逃一死。”披蓬的语调非常冷酷,他俯低身体,再度逼视着对方,那是兀鹰即将扑击的姿势。

告密者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不知道披蓬还会施加以何种手段。

“你得告诉我泰国的上家情况,你们本来打算开去什么地方?”

“乌塔保港,明天有另一批货会在那里出港。我们本来要在明天上午赶到那儿,等候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披蓬已经得到了他所要的东西,幕后人物的尾巴已经露了出来。他恢复了正常神态:“听着,我们得让你彻底消失,明天会发布你正式死亡的消息,这是个保护措施。此外,作为泰国公民,你还得接受正式审判。如果情报得到核实,我会建议法官酌情缩短刑期。你的家人也会得到保护。”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最好的办法是在乌汶当地报纸上发布一个假消息:一辆卡车在山间公路发生了车祸,翻下了悬崖,现场发现三具不明身份的尸体。那辆被截获的卡车得装上些假古董原封不动地开回公路上,伪造一个坠崖焚毁的事故现场。

告密者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此安排的必要性。

披蓬走出了病房,他必须立即赶回曼谷,马上进行相关的部署准备——乌塔保港和“亚洲曙光公司”就是突破口。与此同时,需要尽快联络那个匿名线人。如果可能,他要直接与线人见面,尽快锁定“猎象队”和中村的具体方位。

此时,东京的清水警官正试图锁定那个与饭沼发生过交涉的原田真之。在过滤了所有入境人员资料后,当天下午,清水拿到了原田的报告。

原田真之出生在泰国,父亲是日本人,幼年时一直与母亲居住在泰国,高中时转入东京就读,升入东京大学第二年就提前卒业,返回了曼谷。他曾供职于一家名为“安永贸易”的日本商行的驻曼谷办事处,频繁往来于日本和东南亚地区。近年行踪飘忽不定,从入境记录上看,他现在应该不在国内。此人目前仍持有日本护照。

原田虽然有可疑之处,却还不能列为犯罪嫌疑人,一定有什么地方漏掉了。清水警官再次翻阅起饭沼坠楼时的现场询问笔录,试图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