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7页)
“我有一些催泪瓦斯喷雾剂。”
这话是布·法斯特说的,所有人都转而看着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布,他的名字听起来非常形象(2),而且如果把他的名和姓连起来念,就成了一个含义完全不同的词,即“永久性居民”。不过,大家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停止用布·法斯特的名字来取笑他了。布把手中那瓶强有力的喷雾剂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你得知道这是非法的。”杰利说道。
“什么意思?”
“我说,使用那样的喷雾剂是非法的。”
“那又怎样?殴打别人就合法吗?”
对于这个问题,杰利没有好的答案,只得站在墙角默不作声。杰利身旁是阿沃·帕特,不远处的薇拉正站在人群边上。这一次,薇拉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当帕特打电话将她和杰利离开公园几分钟后发生在本斯曼身上的事告诉她时,她真的非常难过。她一直认为如果自己当时留下来的话就一定能够阻止袭击事件的发生,可是杰利并不这么认为。
“就算你当时在场,又能做些什么呢?”
“跟他们打架啊!我在米德索马克兰森是如何打败那些想要抢走我手机的家伙的,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但是那帮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而且其中有个人根本就是个侏儒。”
“没错,不过这次要是我们都在场,你应该也会帮我一把,难道不是吗?”
薇拉不再说话了。她已经买了一大捆杂志,帕特也买了一捆,而杰利倾其所有也只够买五本杂志。
他们一起来到大街上,走着走着帕特突然大哭起来。他靠在墙边,抬起脏兮兮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杰利和薇拉都静静地看着他。他们了解他的感受,他就在事发现场,目睹了暴行的整个过程,却没法上前去对本斯曼伸出援手。
此时此刻,当时的场景像洪水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来。
薇拉伸出一条手臂,轻轻搂住帕特的双肩,并让他的头埋下来靠在自己肩上。她很清楚现在他的内心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帕特的真名叫塞琅·卡尔普,来自瑞典东南部城市埃斯基尔斯蒂纳,是两名爱沙尼亚难民的儿子。一天夜里,当他躲在布朗斯大街一间小阁楼里注射海洛因时,偶然瞥见了一张旧报纸上印着的那位名叫阿沃·帕特的害羞的爱沙尼亚作曲家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脸跟他自己的脸非常相似,这令他十分惊讶,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复制品一般。在下一次注射海洛因的时候,他将自己当作帕特的复制品,两人合为一体,他变成了阿沃·帕特。自打那时候开始,他便以帕特自称了。
阿沃·帕特。
有好几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做邮差的工作,每天的任务是在斯德哥尔摩南部郊区投递信件,可是薄弱的意志力和对鸦片制剂的渴望使他沦落至现在这种没有根基的生存状态,成为一名《斯德哥尔摩形势》的贩卖者。
他伏在“独眼”薇拉的肩膀上悲痛欲绝地哭泣着,他哭是因为发生在本斯曼身上的事情,是因为这一切暴力事件是如此的血腥而残忍。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他对自己目前的这种生活状态感到悲伤无奈。薇拉轻抚着帕特乱蓬蓬的头发,抬头看着杰利,后者正低头盯着手里的那捆杂志发呆。
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帕特便独自离开了。
***
奥莉维亚驱车经过了索能托尔普警察学院的大门,并将车停在大门右侧。她的这辆福特野马车停在各种各样的深灰色豪华轿车中间,着实显得有些突出,不过她对此倒不以为意。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车的顶篷拉上来,最后她决定不这样做。
“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奥莉维亚转身一看,是乌尔夫·莫林。乌尔夫跟她年龄相当,而且也在她的班上。他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总是可以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奥莉维亚附近。这不,现在他就从奥莉维亚的车后闪出来了。我还正在想他会不会出现呢,她心里嘀咕着。
“唔,那时我再将顶篷拉上来。”
“你是说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吗?”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搞得她很心烦。她拿起自己的背包准备走开,但乌尔夫跟了上去。
“你看过这个了吗?”
乌尔夫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台时髦的平板电脑。
“这是发生在昨晚的袭击流浪汉事件。”
奥莉维亚瞥了屏幕一眼,正好看到浑身是血的本斯曼被人拳打脚踢,几近昏死过去。
“这次也是上传在了相同的网站上。”乌尔夫说。
“是‘踢废物’网吗?”
“没错。”
同学们昨天还在学校里讨论过这个网站,每个人都很不安。有一位老师解释说第一段视频和一个网址被粘贴在了某社交网站上,这个网站每天都被数百万年轻人访问。接下来,那段视频和网址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后来,尽管相关内容被删除掉了,不过已经有很多人看到并记住了那个网址,所以“踢废物”网就这样被传开了。
“为什么没有人去关闭那个网站呢?”
“那个网站非常隐蔽,警方很难找到它的服务器并将其关闭。”
这些都是那位老师告诉他们的。
乌尔夫将平板电脑收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们上传的第四段视频了……真他妈的残忍。”
“你说残忍指的是打人这件事,还是指将打人视频放到网上?”
“呃,两者都很残忍,太可怕了。”
“你认为哪一个行为的情节更加恶劣呢?”
她知道自己不该跟他展开交谈的,不过她还要步行大约两百米才能抵达学院大楼,而乌尔夫与她是同路的。再说,她喜欢让别人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真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也许这只不过是一种让她和别人保持距离的方法罢了。
以攻为守。
“我认为这些事之间是有关联的。”乌尔夫说,“他们打人,于是就能将打人的经过拍摄下来,再上传到互联网。如果没有一个网站可供他们上传这些视频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打人了。”
分析得很好,奥莉维亚心想。这样的逻辑反映出乌尔夫思维的连贯和头脑的敏锐。要是他少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多花些工夫来思考,那么按照她对人的评判标准,他一定会再上升好几个档次。另外,他的外形本来也很不错,身材相当匀称,比她高半个头,留着深棕色的鬈发。
“那么,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安排?想喝点啤酒或别的什么吗?”
啊哈,现在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跌回到原来的档次了。
教室里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奥莉维亚所在的班级总共有二十四名学生,被分成了四个小组,乌尔夫和她在同一个小组。他们的导师艾克·古斯塔弗森此时正站在黑板旁边。艾克是一位五十出头的男子,有过很漫长的警察从业生涯,在学院很受欢迎,尽管也有人认为他略微有些唠叨。奥莉维亚认为他非常迷人,她尤其喜欢他的眉毛,它们非常浓密,显得生气勃勃。现在导师一只手里正举着一份文件,而在他身边的讲台上还放着一大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