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我又问:
“为什么你会认为凶手希望她经历这个过程?”
“理由很简单,前两个被害人的乳头创口形成于死后,这种行为选择绝非必要,只能说明这种行为对犯罪人来说,有着某种非常特殊的意义。比如,他在发泄仇恨,或者希望借此来侮辱死者。但那顶多算是虐待尸体,这一个被害人就不同了,她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口腔里还在呼呼喘着热气的时候被残害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的某种欲望正在变得变本加厉,仅仅是残害尸体已经不能满足他邪恶的欲望了。只有残害活体,才能让他获得更大的满足!”
听着周峰的话,我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幕血腥的场景,凶手残忍地割去了死者的乳头,而她一边拼命地挣扎、嘶喊,一边看着自己的血液喷涌而出!
谷志军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推论,或者是类似的推论,他脸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
“被割下来的乳头呢?它们在哪里?现场是否发现了它们?”
“它们和死者的内脏放在一起,被包裹在同一个袋子里。关于死者的内脏,你一会儿会看到的!你是不是在想,凶手是否会把它们当做战利品收藏起来?可惜,这个家伙似乎没有那样的雅兴。”
我感到浑身发冷,胃部很不舒服。
“储存?你刚才用到‘储存’这个词?”
我问。
“是的,我认为死者在被肢解之后,曾经被快速冷冻过——我发现了二次冷冻的痕迹,这也是在死亡发生这么久之后,死者尸体缓慢腐烂的重要原因。至于冷冻是怎么进行的,我猜测可能是一个冰箱。凶手把肢解完的尸体储存在冰箱里。而在此之后,经过一次冷冻,尸体曾经经历过一小段时间的短暂融化,继而又被再次冻结。北京的冬季很漫长,而今年冬天天气一直很冷。我想,这次融化应该发生在凶手抛尸的过程中,在抛尸过程中,尸体曾经相对长地存在于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中,发生了不同程度的融化,直至被抛弃在目击者发现尸体的地方,然后被冬季寒冷的气候——这个天然的大冰箱再次冷冻为止。”
我琢磨着周峰的话,这些细节因为被他如此清晰地叙述出来,而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相对长地存在于一个相对温暖的环境中……”我大脑里反复思考着这句话!那意味着什么?我又问:
“相对长!这个长大概有多久?”
“也许两小时,也许三小时。”
我有些烦躁地说:
“有可能得出清楚的结论吗?而不是也许。”
周峰耸了耸肩膀,撇了撇嘴。
“只能是大概,因为到目前为止,人类对此的研究成果仅限于此。”
“这个很重要吗?”
谷志军问。
周峰说:
“当然很重要,我猜,李默大概是想说,通过尸体融化过程经过的时间,可以大概推测出凶手围绕抛尸地点的活动半径,对吗?老默。”
我点点头。
说罢,周峰看也没看我们,自顾自地拿起白色的裹尸布,盖住那段女性躯干的上半段和一个被割下的头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周峰还没有进行缝合。然后,他掀开下半段,露出女尸躯干的腹部以及接近阴部的地方。之所以我只能看到这些,是因为与这段躯干连接的两条腿,也不在它们本该在的地方。事实上,和这段躯干的头颅一样,它们从关节处被切割分离了,此刻只是被象征性地摆在了相对的位置上,以表示它们属于或者曾经属于同一个身体,同样没有进行缝合。周峰提示我仔细观察女尸阴部的位置,然后问我:
“是不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缕彻骨的寒意从脚后跟一下蹿上来,一直通到脑顶。是的,那是一种让我觉得无比恐惧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忽然明白了张局长要我第一时间和谷志军一起听取法医意见的原因,而先后发现的这三具表现出明显同类伤害特征的尸体,原本出现在三个地方,属于三个不同的分局管辖。
周峰歪过脑袋来看着我,说:
“你想起了什么?”
我看着女尸被刺得像马蜂窝一样血肉模糊的那一部分,痛苦得无言以对。多年前的那一幕,似乎重现一般,生动而鲜活地回到我脑海里,周峰几乎是有些残忍地说:
“是的,我想你和我一样,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案子。某一天,你和我就像此刻这样,讨论着这些被害人和凶手,只不过,那时候是七具被分解的尸体,而不是三具。”
看着那些凌乱的伤口,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对视着周峰的眼神,片刻之后,我有些软弱无力地说:
“你是说,有可能六年前我抓错人了?!被枪毙的那个凶手,可能是无辜的?”
周峰正视着我的眼神,眼睛里浮现出某种温情的光芒,语气柔和地说:
“我什么也没说,我的责任是尽可能地重现死者被害时发生的情景,尽可能地寻找死因,至于其他的,是你们这些刑警的责任。我只是在提醒你,这三具尸体所表现出来的某些死亡特征和被虐待的特征,尤其是胸部和阴部的特征,和六年前的那七个被害人几乎一模一样,具有惊人的相似性。我做法医十来年了,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景,我是说,一个六年以后发生的案子,会和一个六年以前发生的已结案件的被害人之间,出现这么多的类似甚至是相同之处。我想提醒你的是,虽然这三个被害人的死亡时间相互都有些间隔,但最早那个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到今天也没有超过六个月。这些说明了什么?我想,对于一个连环杀人案而言,即使是有一个模仿者存在,那么,又有谁能模仿的这么雷同?你比我更清楚,侦查案卷是严格保密的,而关于那个案子的细节,媒体也从来没有披露,我们的媒体,是从来也不会披露那么血腥的细节的。”
说到这里,周峰喘了口气,停顿半晌,然后说:
“还有,我想告诉你,我把这些被害人和那七个被害人的档案资料进行了比对,之后我发现,除了其中一具尸体乳房和阴部的伤口表现得有些混乱之外,其他两具尸体遇害的部位和伤口,几乎看不出任何区别,这同样说明凶手的目的明确。唯一的差别在凶手可能使用的凶器上,凶手对其中两个被害人使用了手术刀之类的凶器,但我想,这一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许凶手的偏好发生了某种改变,也许当时他获得的作案工具仅限于此,从犯罪惯技的角度讲,凶器的性质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因此,我忍不住想,是六年前你抓的那个凶手阴魂不散、灵魂附体给他人了?还是,他居然复活了?再或者,就是,那个被枪毙的人,根本就是个冒名顶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