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4页)

“在国统区并不理想,”江百韬接过话题,“那是他的势力范围,根深蒂固,我们不方便下手,最好是在国共交界的缓冲区,只要枪一响,没人能说清是谁干的。”

陈国华陷入了沉思,叼着烟卷权衡半天,最后不得不叹口气,心悦诚服地说道:“嗯!我看行。唉!要说带兵打仗,你们不如我,可要说阴险,呵呵!把我捆成仨,也顶不上你们一个。”

“那就这么定了。”松口气,陈国华转身看看韩冰,韩冰也在瞧着他,两个人都从对方脑门上,看到了一层细汗。“我们这是在玩火呀!”陈国华暗道,“玩不好,党的形象可全叫我们给毁了……”

与此同时,收拾行装准备动身的杨旭东,正在被一件烦恼苦苦折磨。

“还在想那个女人?”郑耀先随口问道,“你放心,她由一处的人关照,肯定能离开共区。”

“六哥的话我信,可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处那些混蛋连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还带着个女人?唉……”

“喜欢她了?”

“还谈不上。”

“既然不喜欢那就好办。反正这里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哪怕共军把地皮炒熟,也是他们的事情。”

“六哥,您真觉得我们彻底安全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才刚刚开始,又怎会安全?”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江欣?”将捆行李的绳索使劲勒了勒,打个死结,满头大汗的杨旭东直起身,低声问道,“关于江欣的情况,我不解释相信您也清楚。只不过有一点我很困惑:那就是她能不能跟我们走?”

“她肯定跟我们走,这一点不用考虑。我所想的是:为什么有人非要选定明天下午3点15分为我们送行?”

“我也奇怪,哪个时辰不好选,怎会把时间定得这么死?”

“这里面有文章啊……”

“六哥想到了什么?”

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后再摇摇头……

杨旭东不便打扰陷入沉思的郑耀先,尽管他有许多话想对六哥倾诉。

二处肯定有人要至六哥于死地,纠其原因,不外乎六哥的存在,已完全成为他们升官发财的绊脚石。身受官场打压多年的杨旭东比谁都清楚一点:世上没有扳不倒的顶梁柱,再有能耐的人也躲不过背后突射的子弹。“六哥对我不薄,他还要举荐我,可我应不应该提醒他注意某些事项呢?”一想到自己即将卷入那无情的派别内斗,他的头立刻变成了两个大。

“旭东,你在想什么?”

“噢……没什么,只是……”咬咬牙,杨旭东痛苦地喃喃自语,“六哥,回家后我陪你出去走走……”

郑耀先点点头,没说话,抬手掸掸身上的烟灰,缓缓吐出憋在嘴里的青烟……

经过解放区军民大力配合,在逃的中统特工终于大部落网。但遗憾的是,分散逃窜的老黄,在许红樱这条“地头姑子美女蛇”的有力配合下,侥幸逃脱了。一处此次行动非常失败,由于陈浮的意外失踪,在没有收到明确刺杀目标和后续行动指令的前提下,全军覆没已是必然结果。

“抓住几个总比没有强,反正都是主犯,司令员踢谁不是踢?”韩冰只好这么安慰自己,而陈国华也是如此配合的。

几个衣衫褴褛形神猥琐的国民党特务,在“谢绝”任何合作后被押赴刑场。当然,处决他们的场面郑耀先是无缘以见。据当地老乡传闻:杀犯人那天,陈国华和陈国华都出席了,掉了脑袋的人犯,那沾满黄泥的头颅果真被陈国华一脚踢进了臭水沟。至此,共产党的高级将领中,一位绰号叫做“周大脚”的虎将,彻底闻名于国府内外。

关于如何对待郑耀先,解放区各级主管不约而同表现得异常低调。大有一种“你愿来便来,愿滚便滚”的架势。就像当初平平淡淡迎接郑耀先一样,现如今似乎又想将他悄悄送走。低调,绝对是那个年代,那段特殊历史时期,那座被红旗所覆盖的天地,最强有力的主旋律。被主旋律光辉所笼罩的郑耀先,对此也并无任何疑义,因为他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六哥猜得不错,江欣果然跟我们一起走。”临动身前,杨旭东悄悄对郑耀先说道,“而且共军还派出个警卫班负责安全。”

摸摸自己的脖子,想象一下脑袋被人踢飞的感觉,郑耀先对杨旭东深有感触地说道:“其实,共军的刀也很快,杀起人来他们照样不手软。”

午后的天空中飘起蒙蒙细雨,山间田园顷刻间变得郁郁葱葱,望着庭院中的石板路,欣赏路上那细腻湿滑的青苔,郑耀先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

“六哥?”看看远处正在套车的八路士兵,杨旭东的目光变得异常犀利,他冷眼瞧着郑耀先,嘴角微微抽动。“老板是怎么死的?”

“你不会连我都怀疑吧?”

“我不敢……但我想老板都能突然一命呜呼,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小卒子?”

郑耀先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某个位置上雷打不动,更何况是老板?该挪窝就挪窝,这是铁定的潜规则。”

杨旭东点点头,稍稍缓和了语气:“六哥,无论怎么解释,在外人看来,我杨旭东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嫡系。君荣臣辱,君辱臣死,你喝粥兄弟我决不吃干饭。既然六哥当我是自家兄弟,那兄弟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条贱命,从此就是你六哥的。一根绳,剁成两截,拴上你,也吊上我。”

杨旭东所说的这番话,令郑耀先在心里记了一辈子。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就在于说话的时机,正如一个因饥渴而晕倒在沙漠中的旅行者,能送给他一碗水的人,恐怕会令他终生难忘。

带队的八路是个警卫班长,姓常。握手后,他告诉郑耀先人人都称他为“老常”。韩冰没有露面,老常解释说她还有重要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

江欣和杨旭东先将照相器材搬进前车,两个人谁都没理谁,似乎就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上车吧!”老常一挥手,随后指引郑耀先等人登车,“下午是俺当班儿,俺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有什么照顾不周,你们这些文化人可别见怪。”这个自称是粗人的汉子倒显得很客气。

几个人挤进狭窄的车厢,各自想着心事,杨旭东瞥瞥老常腰间的驳壳枪,又偷偷瞧一瞧江欣的神色,顺便挤到二人中间蠕动着身子坐下。

“你干什么?”江欣瞪着杨旭东,怒道,“就这么点儿地方,你照顾照顾别人不行吗?”

“嫌挤你自己雇车。”杨旭东头不抬眼不睁,连说话都没好气儿。

“你……”咬咬嘴唇,江欣愤怒地将头甩到一旁,高耸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整个身子都在伴随粗重的呼吸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