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遇光复会(第6/8页)

睚和眦骑马朝金庭镇而来,远远望见清兵的阵仗,知道再往前走,就将进入清兵的射程范围。

睚和眦果断弃了马,徒步向旁边的土山逃窜,消失在了山坡上的密林深处。

激烈的枪声在金庭镇的东口响起,平阳党和清兵在夜色中交起了火。

和徐、竺、王三人预料的一样,清兵虽然人数少了一半多,但胜在武器装备占有绝对优势,如果趁清兵慌乱时实施突袭,尚有成功的可能性,一旦清兵结成防御阵势,平阳党的突袭便难以收到成效。

五十个马兵依照事前的安排率先进攻,但被密集的枪林弹雨射回,死伤近半。

使刀械的四百人也试图冲杀,但都被子弹逼退,同样死伤不少。

唯有五十个枪兵勉强能与清兵对阵,双方隔空互射,各有伤亡。

但清兵枪械多出四倍,且弹药充足,平阳党则弹药匮乏,长此以往地交火下去,平阳党迟早不敌,到时候清兵转守为攻,其他各个方向的清兵再闻声赶来支援,平阳党必将全军覆没。

到了这个地步,竺绍康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两百清兵结成阵势,平阳党想要突破封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再交火片刻,平阳党伤亡更加惨重,形势越发不利。

张伯岐在人群中找到竺绍康,一把揪住竺绍康的手臂,叫道:“形势不妙,叫大伙儿退吧!”

竺绍康咬了咬牙,吼了一句:“再坚持一阵!”他心里清楚,眼下的局面,平阳党已经没有丝毫胜算。但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竺绍康宁愿战死在金庭镇东口,也不愿再退回灵鹅村。

就在此时,对面两百清兵的右侧忽然出现了一丝骚乱,这丝骚乱像瘟疫一样,迅速朝另一侧蔓延开去。

竺绍康正密切地注视着敌阵,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知道清兵阵营中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就算是清兵故意卖弄破绽,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竺绍康翻身上马,高举火枪,虎啸山林般地一声怒吼:“弟兄们,随我冲杀!”他心胆一横,怒目圆睁,单骑朝清兵冲去。

见首领身先士卒,张伯岐浑身的热血立刻上涌。他也将生死置之度外,长啸声中,一边放枪,一边冲向清兵。

竺绍康和张伯岐是平阳党的正副首领,眼见两大首领一起冲锋陷阵,其余平阳党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再不管自己是骑马还是跑步,也不管自己拿的是火枪还是刀械,全都疯了一般地向前冲杀。

清兵突然间出现骚乱,并非卖破绽引平阳党进攻,而是真的出现了骚乱。

这阵骚乱的始作俑者,便是有着“金发龙头”之称的王金发。

王金发射出响箭后,藏身在距离清兵营地不远的地方,等着平阳党众人杀来。但平阳党杀来后,双方一交火,形势却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令旁观的王金发心急如焚。

王金发不想作壁上观。他希望能帮上一些忙,于是悄悄地从后方靠近清兵。清兵全都专注于身前,很少有人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少数人虽然注意到了,但见王金发身穿清兵衣服,是以没有多想。

王金发顺利地来到清兵的右后方,忽然间抛出把总的头颅,扔进人堆之中。有清兵被从天而降的异物砸中,定睛一瞧,竟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顿时慌乱尖叫。周围清兵纷纷投来目光,看见了把总的头颅,一个两个心生慌乱。就在这时,王金发夺过一个清兵手中的毛瑟枪,在清兵人堆里胡乱开枪。经过王金发这般添油加醋地一闹,整个清兵阵营顿时骚乱起来。

王金发原本还打算放出响箭通知竺绍康,没想到竺绍康却已窥住时机,毫不迟疑地率众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上两方交兵,凭的就是一股奋勇之气。清兵这股气先自泄了,平阳党那边却因两大首领的身先士卒而气势高涨。眼看平阳党的几百人如潮水般涌来,人人双目赤红,浑似疯子一般,任它弹如雨至也绝不后退半步,原本就已慌乱的清兵更加慌乱了,一些胆小之辈已做好了扯呼的准备。

平阳党人终于冲过了枪林弹雨,杀到了清兵的跟前。

一旦短兵相接,平阳党的人数优势便显现了出来,很快便在厮杀中占据了上风。

清兵阵中一些鼠辈无心恋战,慌不择路地逃窜,致使军心大乱。

败象已露,清兵已经无力回天。

一鼓作气势如虎,平阳党人趁势疯狂杀敌,清兵彻底败退,四散逃窜,枪械弹药丢了一地。

平阳党的这场胜利来得太不容易。

但所有人还没工夫庆祝,已被竺绍康集结起来。

金庭镇的清兵虽然溃败,但其他方向的清兵很可能正朝这边赶来,所以现在绝不能做任何停留。

在竺绍康的指挥下,平阳党人捡起清兵丢弃的枪械弹药,携伤扶弱,向西疾行,尽可能地远离金庭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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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奔出二十里地,过了四明山脚的黄泽镇后,竺绍康解散了平阳党剩余的三百来人。所有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难以逃过清兵的追剿,唯有分头躲避,窜入山野,方能逃过这一劫。

竺绍康要解决一些平阳党内部的事务,王金发也有乌带党的事务要处理,譬如党内哪些人愿意归附光复会闹革命,哪些人不愿意,都要询问清楚,总不能强迫别人参加。徐锡麟要赶去联络其他府县的山堂会党,与两人就此分别。

分别之前,徐锡麟对竺、王二人说:“二位老弟,等避过了风头,你们就来绍兴城的八字桥,我会派人等在那里接应你们。至于其他人,只要你们信得过,都可呼上,一同前来。光复会的革命大业,届时就要仰仗二位老弟了!”

竺绍康不放心徐锡麟只身离开,因此派张伯岐带了几个生死兄弟,护送徐锡麟出嵊县。

姻婵虽然不知道睚和眦是什么人,但从这两人的身手来看,绝非等闲之辈,很可能早晚还要追杀上来。她要照看胡客,同时又要防范强敌,一身难以二用。她原本打算与徐锡麟等人同行,这样出事时多少有几个帮手,但转念一想,睚和眦方才之所以逃遁,是因为与五百平阳党人正面遭遇,一旦这两人避其锋芒,选择暗中行刺,就算多了徐锡麟等人相助,恐怕也难以防范。

左思右想,姻婵决定再冒一次险,尽管她实在不想再次与胡客分开。

姻婵将胡客托付给了徐锡麟,她打算一个人赶着马车离开。这样一来,就算睚和眦循迹追踪,最终只会追上她,对胡客造成不了伤害。

徐锡麟听了姻婵的计划,目光满含敬意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子,骨子里和秋瑾一样,都自有一股少见的豪义之气。只不过比起秋瑾表露在外的豪迈来,姻婵容貌秀美,弱质纤纤,更让人觉得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