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9页)

藤本立即不分场合地大声说:“要真是那样,就是密室杀人了,太戏剧性了。”他像是故意说的,但我知道他是不想去认真思考他杀的可能性,这种心情和我一样。

我在校门口和藤本、堀老师道别。他们俩骑自行车上下班。和惠子互相看了看,我长叹一声,慢慢往前走。

“简直像在做梦。”惠子边走边喃喃自语,声音里没了活力。

“我也这么觉得,很难想象是现实里发生的事。”

“会是自杀吗?”

“不知道……”我模棱两可地摇头,但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村桥不是会自杀的那一类人,甚至可以说他属于就算伤害别人也要执著活下去的类型。这样,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他杀了。

我想起藤本刚才说的“密室”一词。确实,更衣室里形成了一个密室,但如同小说家虚构的各种“密室杀人”一样,这起事件里是否也隐藏着阴谋呢?大谷好像也指出过密室的某些疑点。

“门确实被顶上了?”

“没错。你不也知道吗?”

“是呀……”惠子的眼睛又开始思考。

车站到了。她和我坐的电车方向相反,过了检票口后我们就分手了。

抓着车厢里的拉环,我一边看着车窗外流逝的夜景,一边又开始想村桥的死。他不久前还在身边话不饶人,现在已不在这个世上。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只能一声叹息,可生命结束得也实在太仓促,没有留下一点生的余音。

可村桥为什么会死在更衣室呢?就算是自杀,那里也不是他会选择的死亡地点。假如是他杀呢?对凶手来说更衣室是最佳场所吗?还是有非更衣室不可的原因?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盘旋,不觉间电车到站,我步履蹒跚地来到月台。沉重的脚步让我再次意识到自己疲惫不堪。

从车站到公寓大约要走十分钟。我搬家过来后一直住这套两居室的房子,因为没有孩子,还不显得狭小。

我步履维艰地爬上楼梯,摁响门铃。很久没有这么晚回家了。

响起链锁和门锁打开的声音,门开了。

“回来啦。”裕美子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屋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我换了衣服,坐在餐桌前,稍稍平静下来。我把发生的事告诉裕美子,她吃惊地停下筷子。“自杀吗?”

“详情还不知道。”

“看明天的报纸就知道了吧?”

“嗯。”

我嘴上这么回答,内心却在怀疑。警方不也无法当场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吗?大谷锐利的眼神浮现在眼前。

“他的家人……一定惨了。”

“是啊。还好他单身。”

我曾想过要不要告诉裕美子我也有性命之忧,但终究没能说出口。说出来只会让她担惊受怕,没任何好处。

那一夜怎么也睡不着,不光是因为村桥的尸体若隐若现。想着他的死,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他是被杀的吗?

如果是,凶手是谁?

和想取我性命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动机又是什么?

身旁熟睡的裕美子发出均匀的鼻息。对她来说,素未谋面的丈夫的同事之死不过是报纸上的社会新闻罢了。

我和裕美子是在以前的公司认识的。她素面朝天、沉默寡言、朴素淡然。和她同期进公司的女职员经常和单身男职员出去打网球、开车兜风,但她除了上司之外,几乎不和男职员说话,对我也一样,只在倒茶时说过一两句。

“那女孩不行,叫她也不来,即使来了也没劲。”不久,有人开始这么说她,于是她连年轻人的聚会也不去了。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有次我约她:“下班后去喝杯咖啡?”我想大概会被拒绝,不料她点头了,居然没有丝毫犹豫。

在咖啡店里,我俩几乎没有对话,只是时而我说两句,她点点头,至少她没主动说过话。但我发现,我追求的就是能和自己共度这种时间的女人,这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的时间。之后,我们开始交往,虽只是有了两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却能让彼此相互了解。记得有次我问她:“第一次约你喝咖啡,你为什么会来?”她想了一下回答:“和你约我是同样的理由。”大概我们都是低调的人,有互相吸引的地方。

我从公司辞职当了教师后,和她继续交往。她除了对我说的话稍微多了点之外,和我们初识时几乎没有变化。三年前,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婚后,我们过着平凡的生活,只有一次曾出现危机。那是在结婚半年后,她怀孕了。

“你会打掉吧?”面对两眼放光来报告喜讯的她,我毫无感情地说。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像是一瞬间无法理解我的话。

“现在还不能有孩子,我一直小心,怎么还会失败呢?”

不知是我的消沉说法让她伤心,还是“失败”二字刺伤了她,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

“因为最近经期不正常……可是,好不容易有的孩子……”

一听“孩子”,我更歇斯底里:“不行就是不行!孩子要等有信心养育之后再说,现在太早了!”

那天晚上她彻夜抽泣,次日我们俩去了医院。医生的劝说没有改变我抹杀幼小生命的意愿。表面上的理由是生活困难,其实我当时的真正想法是当父亲太麻烦。一想到一个生命诞生到人世,他的性格会深受自己影响,我就对当父亲产生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

我不得不承认,那件事让我们的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经常哭泣,而我那时也总不愉快。此后一两年,她常在厨房发呆,若有所思,直到最近才开朗起来,但关于那件事,也许她至今还没原谅我,对此我也无计可施。

不能让妻子操多余的心—这是我现在的想法。想着这些,过了凌晨三点才昏沉沉地入睡,但噩梦让我的神经根本无法休息。在梦中,我被一只白色的手追赶。我想看清那是谁的手,但越想看,影像就越模糊。

3

九月十三日。

“今天是十三日,星期五。”临出门前,裕美子看着日历说。我也不禁看了看日历:“还真是,看来今天最好早点回家。”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认真了,她一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