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梦(第2/5页)
那个家伙,从大学一年级就追我,等把我追到手了,决心和他过一辈子了,他却独自去上海淘金了,把我孤零零地留在这乌烟瘴气的城市里,在我吃苦受累、担惊受怕的时候,连个可以依偎的肩膀都没有。
想着想着,她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感到胸口一暖,原来是贝贝钻进了怀里,咪呜咪呜地叫。她破涕为笑,红着脸揪着贝贝的胡须:“小色猫,你就不能学点儿好吗?”
枕边的手机响了,刚刚接听,里面传来总编辑冷峻的声音:“小郭,马上来报社。”
顺着银灰色的铁梯盘旋上到三楼,入眼便是一个个矩形的巨大房间,朝着楼道和室外的两侧安着灰蒙蒙的玻璃幕墙和落地窗,此外的墙壁统统是黑色的,三角形的铁灯高低不一地从天花板吊下,放射出有点诡谲的暗黄色光芒,所有的装修更像是一座巨大的艺术工作室,而不是一家报社。
《法制时报》的装修方案是总编辑李恒如亲手制订的,这个寡言寡语的瘦子,一脸苦相,四十出头就因为工作劳累过度而满脸褶子。据说他曾经遭遇过一次非常悲惨的变故,视网膜遭到严重伤害,看不清任何色彩,结果就是,整个报社的装修都是以灰黑色为主打的冷色调。
郭小芬走进总编办公室,里面有五个人:李恒如、总编助理赵华、市局新闻处处长李弥、林凤冲,还有一个是和自己同属于一个采访组的记者张伟。也许是窗外天空太阴沉,室内墙壁又太黑暗的缘故,每个人的面色都难看得像死人。
“我觉得事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你们管得也有点多了吧。”张伟扬着脑袋说。
“张伟!”赵华皱起眉头说,“好好和市局的同志说话。”
“我们不干涉新闻自由。”李弥生气地举着一张今天出版的《法制时报》对张伟说,“但你的稿子那样写很不合适,我以前也做过多年法制新闻工作,写案子时要格外注意尺度,尽量减少对犯罪细节的描写,减少对侦破细节的披露。否则都像你这么写,追求猎奇,追求刺激,会引发群体模仿心理效应,造成其他不法分子按照你文章中叙述的内容模仿犯罪,使侦破工作失去正确方向!”
张伟跷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稿子写出来,就是要好看才对嘛,在日本,新闻自由是受到绝对保障的……”
又是日本!又是日本!这个浅薄的家伙仗着自己出过几次国,眼睛就长到脑袋顶上去了,在报社里经常喷出几句不伦不类的日语,还把头发和胡子都染成了浅黄色,活像两蓬稻草,怎么看都像个阳痿患者。郭小芬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把李弥手里的《法制时报》拿过来翻开一看,二版头条就是张伟写的《女大学生惨遭割乳真相大起底》,文章中对陈丹遭遇割乳的细节做了详细的描写。
“稿子怎么能这么写?”郭小芬惊讶地说,“这不是教人怎么犯罪吗?还好……”
本来她想说的是“还好火柴盒没有写进去,不然如果有人模仿,那侦破工作就会陷入目标混乱状态”,但她的话没有说下去。一来是她想起,火柴盒的事情警方严格保密(连她自己都是从“内部渠道”得知的这一消息),张伟根本不知道,一说出来反而捅给他了;二来是她发现,李恒如盯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阴冷。
“坐!”李弥等人走了以后,李恒如把郭小芬单独留在办公室,关上门,指了指沙发。
郭小芬知道没好事,坐下后一直低着头装可怜,办公室里沉静许久,她偷偷地往上翻了一下眼皮,发现李恒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依然没有解冻。
“我让你来,本来是想借助你和市局的关系大事化小。”李恒如冷冷地说,“胳膊肘不能往外拐,懂不懂?”
“可是,张伟那么写确实不合适啊,真的会诱发模仿犯罪的。”郭小芬一面说一面习惯地撅了撅嘴唇。
郭小芬容貌本来就姣好,而她这撅嘴唇的习惯更是令无数异性倾倒的超级妩媚动作,大有“香唇一翘百媚生”的意境。
“唉!”李恒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新闻圈里,他是有名的“冷面老总”,下属见到他两腿都打战,大概敢当面顶嘴的只有这一个郭小芬。没办法,纯粹是惯坏了。
李恒如这一声叹息,在郭小芬耳中不啻大赦令,她最会顺坡下驴:“李总,那我先出去干活儿啦?”李恒如挥了一下手,把这小姑奶奶请出了办公室。
郭小芬刚刚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张伟那张发黄的脸就伸了过来,咧嘴一笑,龇起被烟草熏得焦黄的大板牙:“小郭妹妹,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请客?是炫耀自己的胜利,还是一直以来垂涎自己的美貌,借机会下套?郭小芬斜睨着他,这个蠢货为什么就不能把手掌抵在嘴巴上哈口气,闻闻自己那满口的烟臭气。
刚好来了短信,郭小芬一看,是条天气预报。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甜腻腻地指着手机对张伟说:“出了个案子,分局的一位朋友向我报的料,我得马上赶过去。这样好不好?咱们晚上7点整,在西山游乐园旁边那家西蜀豆花庄吃饭。先说清楚,是你请客哦。”
张伟的大嘴巴差点咧到耳根去,有如中了六合彩一般高兴。郭小芬活泼可爱,参加集体活动最是积极,但因为有男朋友的缘故,极少和异性单独约会。张伟顿时觉得自己的魅力在情场上真是无往而不胜,看来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早晚也要成为家中后花园的一枝。唯一的遗憾,就是约会地点有点远,报社位于城东,从这里到城西的西山游乐园,等于横穿整座城市,不过,为了自己那分泌过盛的肾上腺素,只好委屈一下腿脚了。
“没问题,当然是我请客喽!小公主指定的地点,天涯海角我也得去耶。”
明明是东北人,乡音未改,却要咬着舌尖说广东腔,那感觉好像在奶油冰棍上淋了一层咖喱酱,不伦不类还恶心。郭小芬却依然笑容灿烂:“那说定了,晚上7点整,西蜀豆花庄,要是我迟到了你多等我一会儿,打我手机我要不接就是不方便接听,关机就是没电了,总之一句话——不见不散!”
说完,她把包往肩膀上一挎,朝楼下走去,背后传来张伟得意的,带有几分炫耀意味的笑声。
下了楼,打车回家。在车上,她感到脑袋越来越沉重,估计是昨天一夜没有睡好觉,上午来报社又太匆忙的结果。进家之后,她把手机一关,躺在床上就睡,小猫贝贝又蹿上床往她怀里钻,被她一巴掌胡噜了下去。
“喵……”贝贝不知道行情变了,委屈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