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梦(第3/5页)
“色猫!”她轻轻地骂了一句。一分钟以后,房间里响起了她细切的鼾声。
梦,很怪。
灰色的,不知是天还是地,有雾,很浓。
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但感觉又仿佛是在往下面走,越来越高也就越来越深,灰色的雾有点呛人,她的脚抬不起来了,太沉重,但还是要走,被莫名的驱动力拽着的脚步无法停止,直到她看到那扇门。
雾散了,唯余黑色,稳定而恒久的黑色。
那扇门也是黑色的,只是黑得更浓一些,门里传来一种很古怪的声音,仿佛是在召唤她。
然而仔细一听,她又毛骨悚然,那分明是哭声。
她想逃,但逃不脱,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长了一双后眼,看到身后浮着一张脸,灰而发青,布满了老年斑,瘪瘪的嘴巴,两只眼珠子像死鱼一般惨白,竟与眼眶脱离,独自漂浮着,只有几根黏黏的血丝与眼窝牵连,正是这两只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下了诅咒一般,使她的双脚再不能挪动半分……
门,开了。
她没有推,门就开了,自己开了。
她被一股力量推进了门里,逐个房间经过,看到的景象相仿,都没有窗户,黑色而空无一物。然而哭泣声也越来越大了,凄惨得像刚融化的雪,往骨头缝里渗,渗得她瑟瑟发抖,渗得她也想哭。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个哭泣的女人。
女人坐在一个房间的墙角,从口型上看,她的声音本来应该是呜呜的,但她嘴里发出的却是猫叫一样尖细的声音。房间也是全黑的,女人是灰色的一团,看不出穿着,看不清面孔。郭小芬梦见自己一点点地走近她,她却全然没有理睬,依旧只是哭……
“你……你怎么了?”郭小芬战栗着问,手不自觉地扶了一下女人的肩膀。
梦中的所有情境,都是模糊的,唯有下面的一幕,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真的发生。
女人太脆弱了,脆弱到经不起郭小芬这一扶,只听清脆而略有撕裂感的“咔嚓”一声,女人的脖子断了,从白色的骨殖和韧带中间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溅得郭小芬浑身都是。耷拉的人头嘴巴却还一动一动地发出哭声,郭小芬吓得疯了一样大叫着往房间外面跑,但门已经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她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
终于,她被牢牢地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耳际。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把雪亮的尖刀!
拿刀的人与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他或者她只是很优雅地将尖刀一点点伸向自己的胸口。她拼命地喊,声嘶力竭地喊,没有任何作用……刀尖终于触及肌肤了!那疼痛的感觉,清晰得完全不像是在梦中!
猛地,她惊醒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梦境太真实了!
“喵呜……”
她定睛一看,贝贝居然就站在自己的胸口上,用爪子挠着毛巾被。
原来是这个家伙压迫自己的心口,才导致噩梦连连。她气得一把揪住它的脖子,按在床上就是一顿打。
挨打的时候,贝贝无所谓地哼哼着,打完,它滚下床就不见了。
窗外,天空已黑如锅底。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远处写字楼顶的霓虹灯将一串光芒远远地投射进来,使屋子里闪动着一些令人迷惘的银色。郭小芬打开手机,已经是晚上10点了。张伟发来的一连串短信像“打地鼠”游戏中的老鼠一样在屏幕上涌现,一开始是问还有多久能到,然后是不断提醒点的菜全都凉了,最后问“你是不是玩我呢?”郭小芬在手机那小小的屏幕上,分明看到一张气急败坏得变形的黄脸,不禁笑出声来。
然而,最后一条短信不是张伟发来的。
“如果方便,请马上到故都遗址公园,发生割乳命案。”
发信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发信人是林凤冲。
郭小芬把装有10.4寸索尼笔记本电脑的包往肩膀上一挎就冲出了家门,没半分钟又冲了回来,往小食盆里一面倒伟嘉猫粮,一面气哼哼地对着盘坐在床上的贝贝说:“下次再敢好色,饿死你!”
半小时后,透过模糊的出租车车窗,郭小芬看到了夜色中的故都遗址公园,尽管川流不息的汽车将机动车道装饰得挂了流苏一般,但构成公园主体的长长的土城,依旧黑黢黢、苍莽莽,沉寂如死,仿佛是卧在光怪陆离的都市中的一条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巨蟒。
远远望去,一排排警车上的警灯像吃了摇头丸一般闪烁不停,附近集聚着蚁群般的围观者,郭小芬下了车,接近黄色隔离线时,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你们在警校有没有受过最最基本的训练!”
一看,原来是刘思缈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地在训斥三个巡警。郭小芬满不在乎地挑起隔离线就往里面走,被刘思缈一眼看见,厉声呵斥道:“站住!这是犯罪现场,你怎么能随便进来?!”
林凤冲匆匆走了过来:“思缈,是我叫她来的,上午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个案子我想让她独家报道,别的媒体都没通知。”
刘思缈毫不客气:“那三个巡警已经把现场搞得乱七八糟的了,我不想再让些莫名其妙的外行人裹进来添乱!”
“啪!”
清晰的拍打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郭小芬拍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嘴里还嘟囔着:“这讨厌的花脚大蚊子,我又没得罪你,你凭啥咬我?”
除了刘思缈,在场警察全笑了,尤其那三个巡警格外开心。他们接到报案后,因为急着查看受害人还有无救活的可能(在警校,这是《刑事侦查学》要求最先达到犯罪现场的警员首先考虑的事情)就没顾及保护现场,结果挨了刘思缈一顿呲儿,又搞不清她什么来头,不敢申辩,窝了一肚子的火,郭小芬指桑骂槐,帮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郭小芬眼尖,发现蕾蓉也在,上前打招呼,一张小甜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蕾蓉知道她有心气思缈,微笑不语。
刘思缈冷冷地看着郭小芬,然后上前对蕾蓉说:“你做尸检,我勘查现场,咱们各做各的工作。”说完径自向密林中走去。
郭小芬冲着她的背影撇撇嘴,接着压低声音问蕾蓉。“林香茗没过来吗?”
蕾蓉摇摇头。
由于陈丹遭遇割乳的前前后后有诸多诡异之处,所以接手这一案件的刑侦总队一处,一直把弦绷得很紧,早就跟各个分局打好招呼,有什么新的情况要在第一时间上报。巡警在晚上9点20分发现受害者,十分钟不到,杜建平就得知了案情,安排林凤冲和刘思缈马上出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