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浴血(第5/5页)

刘思缈打断副局长的话,问司马凉:“你……有没有学习过刑事鉴识科学的基础知识,比如血迹学。”

司马凉愣住了。

“血液占人体重量的1/13,人体每公斤约有80毫升血液,根据血液在现场的形态、形状和大小,可以准确推测出犯案经过。这方面的知识如果不具备,是没资格做刑侦工作的。”刘思缈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暖气片的顶部和暖气下面的血迹,没有什么问题,我感兴趣的是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血迹。这两块血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审讯记录上说得很明白,那是死者撞击暖气片后,血液从伤口喷出,或者短暂挣扎的时候摇头导致的。”司马凉说。

“死者受到创伤,由于心脏的持续跳动,在大血管里形成巨大的压力,将体内的血液从伤口泵出,喷溅,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刘思缈说,“但是,当血液撞击物体表面,因物表结构和吸附性的不同,血迹会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她指着照片:“如果是从伤口泵出形成的喷射型血迹,那么血滴的分布应该非常广泛,形成喷雾状的一大片血点,跟用高压水管射击墙面留下的痕迹一样。但是这张照片上的血迹,尤其是天花板上的,却更像一个个惊叹号。这不是喷射型血迹,而是飞溅型血迹,是由于血液在空中飞溅一段后,以一定角度碰撞到平面形成的。”

“我学过一点血迹形态学。”那个现场摄像人员说,“飞溅型血迹也可能是头发比较长的人,受伤后摆动自己浸上血的脑袋形成的……”

“对对对!”司马凉连忙说,“我就说嘛,也有可能是她短暂挣扎的时候摇头甩上墙的。”

“我现在的发型,跟死者是不是很像?”刘思缈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郭小芬。

郭小芬看了看现场照片上的死者,又看了看刘思缈,点点头说:“都是过耳垂肩的发型,怎么了?”

虽然是正午,但窗户向北,天色又有些阴晦的缘故,屋子里有一种诡异的凝重。

刘思缈慢慢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用剪刀打开,抬起胳膊,塑料袋的开口冲着自己的头顶,倾倒——

血液!

竟然是血液!

血液一下子将她那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面庞,染成一片淋漓的鲜红,红得异常恐怖!

浓重的腥气,刹那间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所有的人,都吓得倒退了一步。

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刘思缈走到暖气片旁边,站定。

然后,她由慢到快地甩动起头发来。

无论她的头发甩动得多么剧烈,血点也顶多是甩在墙上,呈十字形交叉纵横,根本飞不上天花板一滴!

然后,她又走到门口,从地上拎起一只早准备好的布娃娃,放在暖气片上,接着从手提包里掏出另一袋血浆,倒在盆里,四下看了看,从墙角拣过一个笤帚,把笤帚柄在盆里浸过,拎着走到暖气边。

她抡起笤帚,发狠似的不断击打起那个布娃娃来!

随着她手臂的抽甩,笤帚上的血点立刻飞溅到墙上和天花板上,形成的轨迹,与“意外死亡现场”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疯子!”郭小芬看着刘思缈,目光中充满了敬意。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

“马上抓捕贾魁。”副局长对手下的两位干警,很简捷地说。

马笑中“扑通”一声坐倒在床板上。

“好啦,好啦……”他嘴里不住地嘟囔着,“我得告诉陈丹去,告诉那个小丫头去……那个可怜的小丫头。”

“你,停职。”副局长严肃地对呆若木鸡的司马凉说,“对这起案件的现场勘验工作中的失职,深刻反省,等待局里的处理。”

厨房,刘思缈把脸和头发洗干净,自来水管里流出的无色透明的水,在落入池壁时,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所有人都离开了402房间,郭小芬是最后一个。

即将关上门的一瞬,她侧耳倾听,曾经的噩梦里,那个坐在墙角的女子的哭声,一点都听不见了。

好啦,我不用再回到这里啦。

她放心了。

一步一步,她走下楼梯,结束了吗?似乎还没有。许多年前对一个母亲的谋杀破解了,但新的戕害却在女儿的身上继续,而且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任何关于凶嫌的头绪。

猛地,她发现其他人都已经消失在楼道中了,她走得太慢,被甩在最后了。

孤单单,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仿佛突然遇到了寒流一般,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噩梦:

房间的门消失了,四面都是铁一样冰冷的墙,她死命推那堵墙,完全没有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天花板像闸门一样往下压,而脚下不停翻滚着的血水却越涨越高。她被牢牢卡在天花板和地板的狭小缝隙之间,仰面朝上,血水已漫过耳际。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把雪亮的尖刀!拿刀的人与黑暗融为一体,看不见容貌,分不清男女,刀尖一点点伸向她的胸口,终于触及到了她的肌肤!

该死的!怎么梦境突然变得如此清晰?

她惊慌失措地跑下楼去。这个梦太可怕了,莫非它预示着什么?

你的冤,我已经帮你申了,你为什么还要哭泣?那个拿着刀的人是谁?

他或她的刀尖,为什么要刺向我的心口?

冲出楼门的一瞬,郭小芬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拼命地跑啊跑啊,直到在胡同口追上马笑中他们,才渐渐喘匀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