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4/45页)

第一台电椅是由爱迪生的一名员工发明的,他颇具策略性地采用了特斯拉的交流电。首次用电椅执行的死刑处决出现于1890年,指导处决的并不是刽子手,而是一名“州雇电气技师”。囚犯当然是死掉了,但整个过程花费了八分钟。幸好,在囚犯着火时,他大概已经昏迷了过去。

然后,总要提及一下电击棒。视受电击者和受电击身体部位的不同,偶尔会发生受电击者死亡的情况。当然了,还有电力行业里人人畏惧的电弧闪络,就像他今天上午设计的那场袭击。

电力与死亡……

他漫步于建筑工地,伪装出工作一天后的疲倦神态。工地里此刻只有少量夜班工人。他凑上前去,仍然没人注意到他。他戴着粗框安全眼镜,黄色的阿尔冈昆公司安全帽。他就像电缆中的电流一样隐遁无形。

当然,首次袭击已经引发了大量新闻,虽然新闻里只是说某个中城变电站发生了“事故”。记者谈论着短路、电火花和暂时停电。有许多关于恐怖分子所为的猜测,但没人发现任何与恐怖主义的联系。

还没有。

到某个节骨眼上,有人会不得不考虑这一可能性,会不会有一个阿尔冈昆电力公司的工人四处奔波,设置陷阱,引发十分痛苦和可怖的死亡。但现在还未发生这种事。

他此刻离开了建筑工地,进入了地下管廊,依旧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工作服和身份证件就像魔法钥匙。他潜入另一条肮脏和炙热的通道管廊,在穿上个人防护装备后,他继续布置起线路。

电力与死亡。

以这种方式取人性命是多么优雅的事啊,比如说,和在五百码以外射杀受害者相比。

如此纯净,如此简单,如此自然。

你可以让电停止,你可以指挥电,但你无法骗过它。一旦电产生出来,它会本能地竭尽全力向地面而去,假如最直接的方式是在此过程中夺走一人性命,它会照做无误,而且只需瞬息。

电力没有良心,不会感到愧疚。

这是这种武器令他钦佩的地方。和人类不同,电永远依从天性。

第二十三章

纽约市在晚上的这个时候活力焕发。

晚上九点就仿佛是为汽车竞赛举起了绿旗,沸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纽约市的沉睡时间并非是夜晚,而是城市最为精神消沉之时。极具讽刺意味的是,那恰好是纽约市最忙碌的时候:早晨和下午的交通高峰时间。只有在此刻,人们褪下工作日的麻木外表,调整状态,生机焕发起来。

他们在做出极其重要的决定:去哪家酒吧?和哪些朋友?穿哪件衣服?戴文胸还是不戴文胸?

要不要带上避孕套?……

然后到外面的大街上。

弗莱德·戴尔瑞此刻在冷冽的春风中大步慢跑,感觉活力上涌,就像他脚下的电缆里蹿动的电流一样。他并不常开车,名下也没有车,但他此刻感觉到的滋味,犹如踩下油门,激烈地燃烧汽油,犹如这股能量将你投向宿命。

距离地铁有两个街区了,三个街区,四个街区……

还有其他的东西仿若在燃烧。他兜里的十万美元。

弗莱德·戴尔瑞沿着人行道大步慢跑时,情不自禁地想着。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毁了?是的,我在做一件道德上正确的事情。我会拿自己的事业来冒险,我会拿坐牢来冒险,要是这条尚不明确的线索能最终揭示出作案者身份,是“为了正义”组织也罢,是其他人也罢。只要是能拯救纽约市民性命的情报,什么都行。当然了,这十万美元对于他所劫取的对象来说,压根是九牛一毛。要是官僚政治的短浅目光起效,也许没人会发现少了这笔现钞。但是就算没有被人发现,就算威廉·布伦特给的线索派上用场,使得他们成功地阻止更多的袭击,戴尔瑞的渎职行为会咬啮他的内心吗,内疚感会像个恶性肿瘤一样越来越重吗?

他会陷入沉重的内疚感,人生也为之彻底改变,变得色彩灰暗,变得毫无价值吗?

改变……

他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转身回去,回到联邦大楼,把钱放回去。

但是,不行。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他能够承担后果,不管是怎样的后果。

但是,该死的,威廉,你最好为我成功搞到些情报。

戴尔瑞此刻穿过了格林威治村里的街道,径直走向威廉·布伦特,后者略为惊讶地眨眼,似乎他以为戴尔瑞不会来。他们站在一起。这不是一个圈套——也就是卧底行动——也不是招募会晤。这只是两个男人在马路边见面做生意。

在两人身后,站着一个仪容不洁的少年,胡乱地弹奏着吉他,嘴唇不久前穿刺的地方还流着血,大声唱着一首歌曲。戴尔瑞示意布伦特顺着人行道往前走。难闻的气味和聒噪的歌声渐渐远去。

戴尔瑞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新情报吗?”

“嗯,是的。”

“什么情报?”戴尔瑞再次问道,并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急切。

“现在说出来,什么好处也没有。这条线索能通向另一条线索。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能搞到有用的情报。”

保证?这个词在线人行当里不常听到。

但威廉·布伦特是线人之中的阿玛尼。

此外,戴尔瑞也别无选择。

“对啦,”布伦特若无其事地说,“报纸你看完了吧?”

“看完了,你留着吧。”说完,他把折叠起来的《纽约邮报》递给布伦特。

当然,他们以前进行过一百次这样的交易。布伦特把报纸放人自己的公文包,甚至没有去摸索里面的信封,更没有打开报纸数钞票。

戴尔瑞看着这笔钱消失,仿佛在看一口棺材放入墓穴。

布伦特没有询问十万美元的来源。他为什么要问呢?这与他无关。

布伦特此时若有所思地概述起来:“白人男性,中年人。电力公司雇员,或是有内线。为了某某正义。拉曼。可能是恐怖主义。但也可能是别的。凶犯了解电力。周密的策划。”

“这些就是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

“我认为我不需要别的了。”布伦特说话间并未显露出自负。戴尔瑞把他的话和态度当作是鼓励。正常情况下,就算给出一笔正常的线人费——五百美元左右——他也感觉自己在被人打劫。此刻,他却隐约觉得布伦特会带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