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个电话(第3/6页)

次日早晨,谷平是在工场的地板上发现我的。

我先是感觉有人在摇我,当我矇矇眬眬地睁开眼睛时,发现他的脸在我的头顶上方,接着一个酒瓶出现在我眼前,“喂,你喝光了整瓶日本清酒。”

我瞅着那个空酒瓶,反应慢了好儿拍。

“有整整一瓶吗?”

“有。”

“我的酒量不错吧?”我愣愣地问。

“不,很糟糕,我在里面兑过水了。”谷平冷冰冰地说。今天他没戴眼镜。我发现他裸视的时候,比较像个英俊的花心大少,一旦戴上眼镜,就成了个书呆子。

我虚弱地笑出来。

“谷平,你的前世一定是条掉进陷阱的狼,所以这一世你要用设陷阱的方式报复所有人。你把所有人当做你的猎物,你一定……”

一块热毛巾捂住了我的脸。

“快擦把脸吧!你的脸都肿了。”谷平没好气地说。

“去你的!”我把毛巾扔还给他,随后挣扎着爬了起来,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我头痛欲裂,只好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后脑勺。

“我去县警察局了。他们昨晚要开碰头会,让我也去,这我都跟你说了,谁叫你把收音机开得震天响。”他横了我一眼。

我不说话。本想今天一早就把他赶走的,但不知为何,当他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时,我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事了。

“还生气吗,”他又问。

他好烦。我不理他,转身去了厨房,在那里我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脸的确肿得厉害,嘴唇也有些发紫,想不到平时很少喝酒的我,一旦豪饮就会变成这副狼狈相,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谷平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洗脸,眼神怪怪的。

“你看我干什么?”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啦?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不要你管!”

“是不是程惜言来过?”

我再次产生要把他轰出我家的冲动,不过当他不识趣地又问了一遍这句话后,我的怒气却烟消云散。我相信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谷平的。

“对,她来过。”

谷平戴上眼镜,脸上并没有显出惊讶的表情。

“她怎么说?”

我把她对我说的关于我父亲的信息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他非常感兴趣地听着,听完之后,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妙啊,你父亲跟王海南还有这样的对话。”

我很高兴他没有深究别的,对话转向了我父亲。

“我也没想到。你觉得她说的这些有用吗?”我问道。

“现在不好说,得调查过之后才能知道。等会儿我们要去找一下信文,昨晚她没在镇上,去县里看朋友了,她对我说,今天早上会同来。”谷平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说:“现在快九点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让她帮忙打听你父亲最后打给眼科专家的那个电话是什么号码。”他解释道。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这件事来。

“那我们马上去找她吧。”我急切地说,现在我最关心的莫过于父亲的行踪。

“别急,等你换完衣服吃完早饭再说。”

“还吃什么早饭啊。”我不耐烦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得换件干净的衣服,因为整夜滚在工场的地上,我的衣服已经脏得不行了。

等我换好干净的牛仔裤和衬衫,谷平已经等在摩托车旁了。

“去旅馆你也骑它?”我很纳闷。

“我今天要去的可不止旅馆。我昨晚托人在县电视台登了一则认猫启事,今天已经有消息了,所以我等会儿还得去见一个人,”他骑上了摩托车,“如果你忙着赶工,见过信文后就自己回来吧。”

认猫启事?我不太明白,不过我很清楚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昨晚的记忆太深刻了,我怕自己会在清醒的时候想得更多,所以赶紧骑到了他的车后座上。

“见过林小姐后,我跟你一起去县里。”我说。

“好的。”他拍拍我的手臂,笑道。

林小姐在房间等着我们。她的脸色不好,一看见谷平就说:“叔叔打给专家的电话号码我已经弄到了,就是这里的电话,时间大概是二十一日下午两点左右。”

“这里的电话,是哪里?”我插嘴问道。

林小姐看看我,又把目光转向谷平。

“就是这家旅馆的电话。一定是从旅馆的某个房间打出去的,但不知道是哪部分机。”她神情焦虑,话里还带着几分歉意。

“别急,我们委托电话局的人再查一查,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谷平安慰她,随后又拉开了门。

“你去哪里?”林小姐问。

“找薛宁。”

他走出了房间,我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们敲了好一会儿,薛宁才出来开门。今天的她看上去比昨天更显憔悴。她没有化妆,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类似睡衣般的长袖外衣,头发乱七八糟、脏兮兮地粘在脑袋上,眼睛红肿,神情委顿,一看便知,不久前她曾经痛哭过。

“什么事?”她开口问我们,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想问你几个问题。”

她站在那里,似乎一开始想拒绝,但随即又打开了门。

“随便吧,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无所谓!”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旁边,想从烟盒里找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于是烦躁地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这时我发现,她的床上摊着几张旅游地图和一张火车时刻表。

“你认识狄元庆吗?”谷平开门见山地问。

“狄元庆?”

“就是本镇的警察。”

“不以识。怎么啦?”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开始东张西望地找东西。当终于在沙发旁边的地上找到她的拎包后,她急不可待地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来,拆了包装,从里面抽出一支放入嘴里。

“他失踪了。有人看见他在失踪前跟你丈夫有过接触。”谷平坦率地说。

“是吗,”她点上香烟,优雅地吸了一口,忽然把目光转向我,“喂,他说的本镇警察,姓狄的,是不是你老爸?”

“对,是我爸。”我老实地答道。

“哈哈哈哈……”她瞅着我,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王太太。”

“你跟他长得像吗?”她又问。

我没说话。

她又笑起来。

“王太太。”谷平再次提醒她回答问题。

“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想不到警察也会失踪,这算什么警察啊,干不了就不要干嘛……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她又浑身颤抖地大笑起来。如果不是谷平继续提问,我真想冲上去给这个臭女人一个耳光。

“我们查到,狄元庆曾经在失踪前一天跟你丈夫在米团店里说过话,”谷平打断了她的笑声,冷冷地说道,“在他失踪的当天下午两点左右,他曾经从这家旅馆打出过一个电话。当时住在这家旅馆的客人只有四位,楼下的林小姐,你和你丈夫,还有隔壁的‘陆小姐’。当时‘陆小姐’还住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