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纽约奥尔巴尼(第15/17页)

“没事,伙计。让她睡吧。”

你能把我们再送远些吗?”安迪问道。虽然思考对他来说?

困难,但他的本能还是让他警觉起来。

“不想让夜间值班人知道你没开车?”司机笑了,“当然可以,伙计。但是这种地方,你就是骑一辆独轮车来他们也不会在意的。”车轮碾在石子路上吱嘎作响,“你肯定不需要这五块钱吗?”

“我想我用得着。”安迪有些不情愿地说,“请你写个地址给我好吗?我会把钱寄还给你。”

司机又笑了。“我的地址是‘在变动中’。”他说着掏出钱包,“但也许你会再见到我这张开心的笑脸,是不是?谁知道呢。相信神吧,伙计。”他把五块钱递给安迪;忽然,安迪哭了——不很剧烈)但他哭了。

“别这样,伙计。”司机善意他说。他轻轻拍着安迪的肩膀。

“生命短暂而痛苦是永恒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该彼此帮助。

这就是我一吉姆·帕尔森生活哲学的精华。照顾好小陌生人。”

“我会的。”安迪说着,将眼泪擦干。他把那张五美元的钞票放进自己灯芯绒夹克的口袋中,“恰莉?亲爱的?醒醒。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三分钟之后,安迪望着吉姆·帕尔森将车开到一家已经停业的餐馆前,然后掉转车头从他们身边开过朝州际公路驶去。恰莉睡意膝陇地靠在安迪身上。安迪举起手,帕尔森也向他们挥了挥手。画着阿拉伯传说的老福特,精灵们,大臣们和一张神奇的飞毯。祝你在加利福尼亚交好运;年轻人,安迪祝福着,然后他们两人回头朝梦乡汽车旅馆走去。

“我想让你先在外边等我,别让人看见。好吗?”安迪问。

“好的,爸爸。”恰莉非常困倦。

安迪把她留在一片长青灌木丛旁,自己朝旅馆走去.他按了门铃。大约两分钟后,一个穿着浴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边走边擦着眼镜。他打开门让进安迪,没说一句话。

“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左侧最边上那套房间?”安迪问,“我把车停在那儿了。”

一年里的这个时候,加果你愿意可以把左侧的房间全包下来。”值班人说着笑了起来;露出满嘴黄色的假牙。他递给安迪一张索引卡片和一支钢笔。一辆汽车从门外驶过,静悄悄的车灯由明转暗,逐渐消失。

安迪在卡片上署名布鲁斯,“罗塞尔。布鲁斯开的是一辆1978年的维加车,纽约市牌照为LMS240)他凝视着“工作单位”一栏看了一会儿,灵机一动(在他头痛允许的范围之内)填上了“美国联合售货公司”。在”付款方式”一栏下他填的是“现金”。

又一辆汽车从门前驶过。

值班人在卡片上签过名,将它塞了起来。“一共十六美元五十五美分。”“你收零钱吗?安迪问,”我没机会把它们换成整钱,只好拖着大约二十磅的硬币跑来跑去。我恨透了这些乡间业务。”

“一样可以花。我不在乎。”

“谢谢。”安迪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用手指把那张五美元的钞票拨到一边,然后掏出大把二十五分、五分和十分的硬币。

他数出十四美元,接着又掏出一些零钱才凑够了数。值班人把硬币码成整齐的一堆堆,然后把它们分别扫进抽屉中相应的格子由:

“你知道。”他边说边关上抽屉、;满怀希望地看着安迪;“如果你能帮我把售烟机修好,我可以减你五块钱房费。它已经坏了一个星期了。”

安迪走到墙角的机器旁,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走了回来。

“不是我们的产品。”他说。

“噢,他妈的。好吧,晚安,伙计,你要是还需要一条毯子可以在壁橱里找到它。””“好的。”

他走出屋子。脚下的石子路吱嘎作响,声音在他耳中被可怕地放大、听起来像在嚼石头做的麦片粥。他走到灌木丛前。刚才他把恰莉留在这里,可现在她不见了。

“恰莉?”

没人答应。他把拴着绿色长塑料牌的房间钥匙在两手间不停地倒来倒去。两手突然间变得汗涔涔的。

“恰莉?”

还是没人答应。他开始回亿。现在他好像记得在他填写住宿登记卡时从门前开过的那辆汽车似乎曾经减速。也许那是辆绿色轿车。

他的心开始狂跳,将阵阵疼痛送入头颅。他试图去想如果恰莉不见了他该怎么办,但他不能思考,他的头太疼了,他——

灌木丛深处传来一阵低微的鼾声。他太熟悉这声音了。安迪朝那声音奔去,碎石在他脚底飞溅。坚硬的长青木枝条刮着他的腿,扯着他夹克衫的下摆。

恰莉侧卧在旅馆草坪的边上;膝盖蜡起几乎抵到下巴,两手夹在两腿间。她正在酣睡。安迪闭上双眼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把恰莉摇醒:他真希望这是这漫长无际的夜晚最后一次把她弄醒。

她的睫毛扑闪着,然后抬头望着他。“爸爸?她声音含混地问,仍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藏了起来。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知道,亲爱的。”他说。“我知道你藏了起来。好了,我们要上床睡觉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就都躺在了16号房间的双人床上;恰莉沉沉地睡着,均匀地呼吸着;安迪仍然醒着,但也已渐渐向梦乡坠去,只是头部持续的疼痛仍在困扰着他。还有那些疑问。

他们逃亡已大约一年。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也许因为看起来那并不像是在逃亡;当他在宾西法尼亚的波特城开办减肥课程时,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像是在逃亡,恰莉那时开始上学一一一当你拥有一份工作,你的女儿要去上一年级,你能说自己在逃亡吗?在波特城他们差点儿被抓住:,这并不是因为那些人有多么出色(尽管他们顽强地坚持不懈,这一点使安迪胆战心惊),而是因为安迪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他竟然允许自己暂时忘记了他们是逃犯。

现在他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他们现在离得有多远?还在纽约市吗?那他只能认为他们没有抄下那辆出租车的牌号;他们仍在追踪.更有可能他们是在奥尔巴尼,像蛆虫一样在一堆肉屑上爬来爬去.什么时候到黑斯廷斯·格兰呢?也许是早晨.可也许不会。黑斯廷斯·格兰离机场有十五里地.没必要让幻觉扰乱自己的理智嘛。

我活该!我活该跑到汽车前面去!谁让我把那个人点着了呢!

他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本来会更糟的。本来可能会是他的脸。

鬼魂出没的房间中纷杂的说话声。

又有一些事涌进脑海,他应该是开一辆维加车。早晨如果那个值班人没看见有一辆维加车停在16号房间前边,他会不会认为这个联合售货公司的人是在撤谎?他会深究吗?可现在他无能为力。他已经完全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