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黑暗中(第12/14页)

现在所有的门看上去都像地铁的门一样,微微向外隆起;门上镶着大玻璃窗户;窗户的四个角都呈圆形的。透过其中三个门(如果那真的是门的话),他看到了令他迷惑不解的景象。在第一间屋子里瓦里斯大夫正在拉着一个巨大的手风琴。他看上去像个缓的黑马,冒火的眼睛不断地逼近,逼近哒,哒,哒……

在他的意识完全清醒之前,他一定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了。四周漆黑一片,使他很难说清自己是清醒还是在睡梦中。几年前,他听说人们做过一个实验,把几只猴子放进一个可以搅乱它们各种感觉的环境中。现在,他能够理解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没有任何具体的外界刺激——

“噢,天啊。”

坐起来时,他的头产生了一阵难以忍受的巨痛。他用手捧着脑袋来回摇晃着。渐渐地,头疼减弱了些。

没有任何具体的外界刺激除了这该死的头疼。我睡觉的姿势一定不对。我一定是落枕了——

不,不对,他认得这头疼,他大熟悉了。这是他中等强度或高强度发功后产生的头疼……比他对那些肥胖妇女或怯懦的生意人发功后的头疼严重,但没有惩罚绑架恰莉的那两个特工那次剧烈。

安迪的手迅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从上到下,从眉毛到下巴,并没有哪一点感觉变得麻木,当他笑的时候,他的嘴就像以前一样两边翘了起来。此时此刻,他非常希望灯亮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在浴室的镜子里看看自己的眼睛是否又布满了血丝。

发功?是自己发功了吗?

真滑稽,在这儿可以对谁发功呢?

谁呢?除了——

他蓦地吸了口气,然后才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以前曾经这样想过,但从未试过。他一直认为这就像一个电路不断充电会使它超载。他害怕这样做。

我的药片。他想。我的药片怎么还没来,我需要它们,我真的需要它们。我的药片会使一切重新变得舒适惬意。……

但这只不过是一个想法,并不再有以前的迫切和期待。现在,他想要一片氯丙嚏的欲望并不比他想要一块黄油的欲望强烈。事实上,除了那该死的头疼,他觉得一切都很好,而以前他曾经历过的头疼要比这次严重得多——例如在奥尔巴尼机场那次。相比之下,这一次不过是小儿科。

我”推动”了我自己,对自己发了功.他吃惊地想。

这时,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恰莉的心情,因为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超心理能力感到了害怕。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它是什么以及它能够干什么。它以前为什么消失了,他不明白。它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他也不明白。这和他在黑暗中所感到的强烈恐惧有关吗’是因为他突然觉得恰莉有危险(想到这里,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独眼海盗的影子)吗?还是由于他长时间遗忘了她而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这和他刚才撞了头有关系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推动”了自己,使他从药物迷醉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大脑是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忽然想到当他帮助那些商人和肥胖妇女时,他完全可以建立一个私人戒毒中心。想到这里,他已完全沉浸在银色的幻想之中。在他睡着前,他想:能够帮助可怜的格尼太大的才能并非一无是处。那能帮助纽约城里所有痛君子戒毒的才能呢?好好想想吧,伙计。

“基督啊,我真的脱瘾了吗?他自问道。

白盘子里装着的蓝色药片——是的,诱惑仍然存在,但已远不如以前强烈。

“我真的脱瘾了。”他回答说。

下一个问题是:他能保持这种状态吗?

但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就有许许多多的其它问题涌进了脑海。他能发现恰莉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在睡梦中他对自己使用了意念控制,就像对自己催眠一样。但当他醒来时他也能对别人这样做吗?比如那总是咧嘴笑着的品彻特。品彻特知道恰莉的情况。能让他说出来吗?他能最终带她逃离这个地方吗?但必须牢记一点:不能再逃跑了,那不是解决办法。他们必须找到一个最终的解决办法。

几个月以来,他头一次这样激动,心中充满希望。他开始起草计划,分析各种情况,找出问题。几个月以来,他头一次灵活地运用自己的大脑。他再次感到自己生机勃勃充满了活力,可以有所作为。而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可以使他们相信两件事——第一,他仍旧有药瘾;第二,他仍旧不能使用他的意念控制力,他也许可以——他也许会找到一个机会——来做些什么。

灯亮时,他还在不停地考虑这些。在另一间屋子里,电视又开始播放那陈旧的广告:上帝会照顾好你的灵魂,我们会照顾好你的支票。

监视,监视器!他们又在看着你了,或者马上就会看着你了……千万不要忘记!

忽然间,所有现实情况都涌到了他的面前一如果他打算找到什么机会,那么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得不设法欺骗他们,编造各种借口。而且,他肯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抓住。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灰意懒……但这次,他并没有想到药片。

这使他增强了对自己的信心。

他想起了恰莉。是的,恰莉是他最大的鼓舞。

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走进起居室。“出什么事了?”他大声喊道,“吓死我了!我的药呢?快把我的药拿来!”

他在电视机前坐下,脸上一副麻木呆滞的表情。

在这灰暗的面具后,他的大脑——那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运转得越来越快。

就像她父亲在同一时间所做的梦一样,恰莉也不再记得她与约翰·雨鸟一席长谈的细节,只记得其中的要点。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向约翰·雨鸟详细倒出她长长的故事的:她怎样来到这里;

她离开父亲后感到的恐惧;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想骗她再次使用超心理能力而使她感到的恐惧。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停电,以及知道那些人没有在偷听。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约翰·雨鸟本人。他曾经受过那么多的苦。

而且他还那么害怕黑暗以及这黑暗带给他的痛苦回忆——关押在越共手下的回忆;他曾似乎是无意地问过她,他们为什么把她关起来。于是她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以把他从痛苦的回忆中唤回。

但很快,她的讲述就不仅仅是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么简单了。她越说越快,越说越多,把许久以来郁积在心头的事都说了出来。她要说的大多了,没法停下来,也不愿停下来。这中间,她哭过一两次,他笨手笨脚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很多方面都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