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血衣镇(第3/5页)

不过,我错了。河水几乎没有流动,没有一点声息,我根本无法辨别哪里才是河岸所在的方向。我只能胡乱选择一个方向游了过去,我看到紫色的雾气中,隐隐出现了一座横跨的木桥。我抓住了木桥的栏杆,挣扎着爬上了木桥。

我湿淋淋地坐在木桥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浸没在这条恶臭的河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黑暗中,桥的一侧传来脚步声。我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老头,他的面孔隐没在紫色的雾气中。我只注意到,他的两只裤管,一只捋到了膝盖,而另一只则垂在脚踝处。垂下头,我忽然看到自己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的梦境,到此为止。

5

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开眼,屋外已是日上三竿,这一觉我睡得可真是香啊。

我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上身赤裸着。我记得昨天晚上只是脱掉了外衣,穿着内衣睡的觉。我有点诧异,这时,陈璞走了进来,他穿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对我说:"王东,你醒了?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你出了很多汗,贴身的内衣全都湿透了。你在半梦半醒中脱掉了内衣,光着膀子睡的觉。"他递给了我一件河水浆洗成红色的粗布内衣,说:"这是陈卓的,你先穿上吧。"

看着这红色的衣裳,我情不自禁想起镇外的那条红色小河,这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一口气憋在胸口,就像塞了一大团浸湿了的棉花。

穿鞋的时候,我发现鞋底全沾染上了红色的泥土。大概是昨天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才把鞋底弄得这么脏吧。

穿上陈卓的衣服,我走出老屋。现在我才发现,在停放棺木的大棚旁,有一口水井,陈卓正吃力地用摇辘打起一桶水。虽然这水不是从河里打起来的,但却依然是红色的,红得非常刺眼,就如一桶黏稠的鲜血。在院落一侧,晾着我的内衣,此刻已经变成通红一片,挂在绳索上,就如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无头士兵。

陈璞对我说:"按照乡村里的习俗,今天我要在院子里摆上席桌,请全血衣镇的人吃一顿饭--这就是所谓的白喜。然后明天将两具棺材送到殡仪馆,火花后带回血衣镇,埋在镇外山坡中的祖坟里。"

过了一会儿,朱大伯带着几个来帮手的乡亲,来到了老宅的院落里,架起几口锅,在空地上摆了一排桌子。朱大伯对我们说:"一会儿罗婶来了,就可以开始做饭了。罗婶是远近闻名的巧手厨师。"

陈璞问:"罗婶去哪里了?"

朱大伯说:"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抱着孩子去刘医生那里去了。这几天刘医生不在,她家的孩子老是哭个没停,夜哭症又犯了。"

他刚说完,院子外就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不好了!救命啊!"陈璞家的大门是开着的,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冲进了院子里,一头栽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着。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就是昨天夜里在围墙上贴符咒的那个女人。

朱大伯和另外几个乡亲扶起这个女人,朱大伯问:"罗婶,你这是怎么了。"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罗婶。

罗婶深深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胸脯起伏了好几下,才一字一顿地说:"刘医生,死了。是被杀的。"说完这几个字,她就忍不住继续尖叫了起来:"啊……天哪,我的儿子还放在刘医生的屋里,和死人呆在一起!"她歇斯底里地冲出了院子,朝镇尾飞奔而去。

我们跟在了罗婶身后,赶到了镇尾的刘医生诊所。

诊所的门开着,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走进屋里,刘医生的尸体躺在地上,胸口全都是血,红色的鲜血与同样鲜红的衣服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妖艳。婴儿的摇篮就摆在尸体旁,婴儿一边大声哭泣,一边睁大了眼睛,望着走近的这群陌生人。

初生的婴儿与死去的老人并排在一处,真是一副极端诡异并且充满了哲学意义的场景。

我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刘医生的尸体。接着,我感觉到一阵眩晕。因为我看到了刘医生的裤管,一只捋到了膝盖处,另一只则垂到脚踝,正与我昨天夜里噩梦中看到的那个老人一模一样!

而刘医生诊所外的泥土,则是红色的,红得像鲜血一样。

6

我都不知道是怎样跟着陈璞他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老宅里。朱大伯报了警,可这里距离最近的警署,也有足足一天行程,要到明天上午警察才会赶来。

刘医生的诊所被封锁了起来,镇上的居民都来到了陈璞家。席桌一直摆到了街上,罗婶吃过了朱大伯找来的药后,也恢复了很多,亲自下厨炒起了菜。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尽管只是一些山村里的普通菜肴,但在经过了她的手之后,就变得色香味美俱全,活色生香。

尽管镇尾还停放着一具刚被谋杀的尸体,但居民们却还是依然开心地觥筹交盏,相互劝酒。或许在他们看来,别人的死活并不重要,只要能喝到不要钱的酒,哪怕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

不过,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的脑海里,老是浮现着刘医生的那两只裤管,一只高,一只低的裤管。我不知道为什么梦中见到的一个老人,竟会真实存在,而且还成了一具尸体。

我想喝口酒,但血衣镇里的酒,都是用镇外那条河里的河水酿成的,不仅有股淡淡的腥臭,而且颜色还是红的,红得像鲜血一样,这让我更加没有食欲了。我垂下头,看到了鞋底上沾染的红色泥土,这更让我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幸好,我并不是这场宴会中唯一失落者。在院落里,还有几个和我一样没有食欲的人。

陈璞的弟弟陈卓,带着一帮镇里的小孩,根本不理会大人的呵斥,只管在棺木旁的井边,玩着纸牌游戏。陈卓和这些小孩的眼神几乎完全一样,都是那种毫无光泽、毫无神采的眼神。而他们那迟缓的动作,与不时的傻笑,更是验证了他们都是智障者。

如果是镇外那条红色河的水源被污染了,才造成了这些智障者的产生,那为什么只有小孩变成了智障,而大人却没事?要知道,陈璞曾经给我说过,这条河已经流淌了几百年的红色河水了。

宴席上,镇民们喝醉了便就地躺下,睡醒后又继续喝。整个院落里,到处都是散发着酒味的呕吐物。宴会没有停顿,晚饭和午饭连接在了一起,罗婶一直都在锅灶边忙碌着,婴儿绑在她的背后,不时大声哭闹着,这也让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