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我说,各位,”菲尔博士说。“你们昨晚有的是机会听他说话。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听他说的。他有没有让你们想起谁?我指的不是外貌,而是言语的模式,思考的逻辑还有自我表达的方式。他让你们想起谁了呢?嗯?”
博士眨着眼皮环顾众人。终于,沛基脑海里浮现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墨瑞!”沛基打破沉寂。
“就是墨瑞。正是他。当然,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些,由于个性不同而有了改变,但终究错不了。是墨瑞在他的生命初期照料他,成为惟一足以影响他的人。瞧瞧他的仪态,听听他的婉转表达,流畅得有如《奥德赛》史诗。当然啰,这些都只是浮面。他们个性的相似之处还不如我和艾略特或哈利之间来得多,但重点还不在这里。我告诉各位,昨晚墨瑞所提到惟一重要的问题就是,约翰·芳雷小时候最喜爱以及最讨厌的书是哪些。瞧瞧这家伙!”他指着高尔。“难道你们没看见他提到《基度山恩仇记》还有《修道院与家庭》这些书的时候,那双呆滞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有他从前讨厌、现在依然排斥的那些书?若不是曾经在多年前推心置腹,没有哪个骗徒胆敢这样说话。在这种案件当中,说案情如何如何全是废话。案情是可以编造的。你们想知道谁是真爵士。我说,墨瑞,你最好老实点把真相说出来吧。你想当大侦探,装疯卖傻,随你便,可是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
墨瑞的额头浮现一片红晕,不耐却又带点羞惭。他的心思似乎在别处飘邈着。
“案情绝不是废话,”墨瑞说。
“告诉你吧,”菲尔博士说,“这些所谓案情——”他突然回神。“唔,算了。不,也许不是。总之,我说得没错吧?”
“他不认识‘亚苹的红书’。他纸条上写的是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也许他只记得那是一份手稿。噢,我无意为他辩护,我只是想把事情给弄清楚。我再问一遍:我说对了吗?”
“可恶,菲尔,你真会破坏别人的兴致,”墨瑞抱怨着说,语气微妙地有了转变。他转头望着高尔。“没错,他就是约翰·芳雷本人。哈啰,约翰。”
“哈啰!”高尔说。沛基首度发现他的表情不再严肃。
屋里的静默气氛突然消融瓦解似的,仿佛有些新观念悄然成形,一个原本混沌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高尔和墨瑞两人都望着地板,却隐隐透露着略带不安的雀跃。这时魏凯那极富权威感的声音响起。
“你准备好提出证明了吗,先生?”他简洁地问。
“我的假期泡汤了,”墨瑞说着将手探进口袋里,神情又紧绷起来。“好吧,东西在这里。这是指纹记录正本,里头有约翰·芳雷小时候的指纹印子,连同他那时候的签名和日期。为了证明我所携带的这份正本的确无误,我还曾经拍照存证,并且交由汉密尔顿警察局长保管。另外还有两封约翰·芳雷在1911年写给我的信,可以用来比对指纹记录上的签名字迹。还有现在的指纹印子,昨晚采的,以及我针对两份指纹核准点所作的分析。”
“很好,太好了,”魏凯说。
沛基看看巴罗,发现他脸色发白。沛基没想到冗长的僵局一旦打破之后,会对所有人产生如许影响。
然而当他环顾屋内,察觉茉莉·芳雷也在场时,也就明白了这点。
不知她什么时候进来的,玛德琳·丹跟在她身后;她一定听见了所有的对话。大伙儿纷纷站起,响起一阵刺耳的椅子刮地声。
“他们说你很坦诚,”她对墨瑞说。“是真的吗?”
墨瑞欠身鞠躬。“夫人,我很抱歉。”
“他是骗子?”
“他是个骗子,足以骗过任何一个对他认识不清的人。”
“好了,”魏凯委婉地介入,“也许巴罗先生和我应该坐下来谈谈——当然了,是不带偏见的。”
“等一下,”巴罗以同等的圆滑说。“这件事非同小可;恕我指出,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具体的证明。我是否可以看一下那些文件?谢谢你。另外,芳雷夫人,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谈。”
茉莉露出一种恍然、不自在且困惑的眼神。
“好的,这样最好不过了,”她同意地说。“玛德琳刚刚把一些事情告诉我了。”
玛德琳安抚似地挽住她的臂膀,但被她僵硬地甩开。此刻金发的玛德琳浑然天成的美恰和怒火中烧而韵味全失的茉莉成了对比。接着,茉莉走在玛德琳和巴罗之间离开了书房。巴罗的鞋子吱嘎吱嘎地响。
“老天!”派翠克·高尔说。“现在又怎么了?”
“放轻松,听我说,先生,”艾略特板着脸建议说,“有个骗徒在我们这儿的水池边遭到谋杀。是谁干的或者原因为何,我们都还不清楚。此外有人偷了那本假的指纹记录,”他举起那本小册子。“之后又把它给归还了,假设这是因为那个人知道书是假的。那位女仆贝蒂,她从中午过后就没了踪影,接着在4点钟的时候被人发现躺在这书房楼上的房间里,吓得半死。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吓着了她,我们不知道,也不清楚指纹记录怎么会到了她手中。对了,金医生人在哪里?”
“还陪着那个可怜的贝蒂吧,我想是,”高尔说,“怎么?”
“最后,我们还得到了些新的证词,”艾略特停顿了一下。“就如你所说,你们一直耐着性子重复昨晚的事情。但我想问的是,高尔先生,关于你在案发当时的行踪,你说的可是实话?先想想再回答。有个人的说法和你不一致。”
沛基就等这一刻,他正想着艾略特究竟要等到何时才提出来。
“和我的说法不一致?是谁?”高尔把嘴里熄了火的雪茄移开,没好气地问。
“先不管那些,好吗?你听见死者落入水池里的时候人在哪里?”
高尔带着笑意打量他。“我猜你已经找到了人证对吧。当时我正站在窗前看着这个老家伙,”他指的是墨瑞。“我突然想到,这么一来我实在没必要再隐藏什么了。是谁看见了我?”
“你可知道,倘若你现在说的是真话,那么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
“当然知道,很不幸的这么一来就让我脱离了嫌疑。”
“不幸?”艾略特愣住。
“开个玩笑,巡官。抱歉。”
“是否可以问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明说呢?”
“可以。你还可以顺便问我,我从窗口看见了什么。”
“我不明白。”
艾略特深谙深藏不露的妙处。这时他察觉高尔的表情略显夸张。“简单地说吧,巡官,从我昨晚踏进这屋子之后我就怀疑有人搞鬼。后来这位先生走了进来,”他望着墨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似的。“他认得我,我知道他认得我,可是他始终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