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我还听见不知是树篱或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并且瞥见玻璃门外有东西在看我,就是最靠近地面的那格玻璃。我担心也许有什么跟我不相干的事情发生了。’”
“正是这段,”菲尔博士说着闭上眼睛。
艾略特犹豫着,不知是否该继续;不过沛基有种感觉,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菲尔博士和巡官两人都已有准备。艾略特那固执的淡褐色脑袋微微往前下垂。
“我说,律师,”他说。“早上我没想到要问你,但是我们——有了新发现。你的证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在餐室里头,距离水池只有大约15呎远,可是你却一直没打开门来看看外面?即使听见了你所叙述的那些声音,你都没这么做?”
“是的。”
“‘我担心也许有什么和我不相干的事情发生了,’”艾略特念着。“是指谋杀吗?你是否认为当时有谋杀事件发生了?”
“不,当然不是,”魏凯就要跳起来似的。“我到现在都还不认为有什么谋杀案。巡官,你疯了吗?自杀的具体证据已经在你手里了,你们却还盲目地往其他方向追查!”
“这么说来,你认为昨晚发生的事故是自杀?”
“不,我只是没有理由怀疑什么。”
“那么你指的究竟是什么?”艾略特直截了当地问。
魏凯两只手掌平贴着桌面。每次他将手指轻轻一抬,他的肩膀就跟着耸起;然而从他矮胖平稳的外貌丝毫看不出端倪来。
“这样说好了,魏凯先生,你相信超自然现象吗?”
“相信,”魏凯简洁地回答。
“你是否相信这里有人在蓄意制造超自然现象?”
魏凯望着他。“亏你还是从苏格兰场来的!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噢,没那么严重!”艾略特说。他露出他英格兰同胞熟悉了数百年的怪诞晦涩表情。“我说的‘蓄意’有各式各样的方法。真实或非真实。相信我,律师,这里的怪事多得很——挥之不去的、代代流传下来、超乎你想像的诡异行为。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是因为戴丽小姐遭人谋害,而那个案子绝非只是一个流浪汉偷走钱包那么单纯。不过尽管如此,提出这地方有超自然现象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我?”
“没错。‘我瞥见玻璃门外有东西在看我,就是最靠近地面的那格玻璃。’你说‘有东西’,为什么你不说‘有人’?”
魏凯额头上靠近太阳穴大静脉的部位冒出一小颗汗珠。这算是他惟一的表情变换,倘若这称得上是表情的话,总之是他脸上惟一的动态表现。
“我不认得那是谁。如果我认得,我就会说‘有人’。我只是想说得精确些罢了。”
“这么说,那是个人总没错吧?是‘某人’?”
他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要从玻璃门下方的玻璃格窥视,那个人一定得蹲下或躺在地上不可。”
“不尽然。”
“不尽然?这是什么意思,律师?”
“那东西动作非常迅速——只是一晃眼。我很难说清楚。”
“你不能描述一下吗?”
“没办法,我惟一的感觉是那东西是死的。”
某种类似恐惧的东西钻进布莱恩·沛基的体内;它是怎么进去的,甚至什么时候进去的,他不知道。这场谈话不知不觉中加入新的元素,然而他感觉,这元素早就存在这案子底层,只等着谁来把它唤醒。这时海洛·魏凯做了个极细微的动作。他由前襟口袋掏出一条手帕,迅速擦了下两只手掌,然后重新放了回去。当他再度开口,已然重拾他一贯庄重、谨慎的仪态。
“等等,巡官,”他抢先艾略特一步。“我一直试图忠实完整地呈现我所见到和感觉到的一切。你问我是否相信——这类事情,我的确相信。老实告诉你,给我1000镑要我天黑以后走进那座花园我都不愿意。或许你会讶异,从事我这职业的人竟然会有这想法。”
艾略特思索着:“说真的,我的确有些吃惊。我也说不出个道理。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是律师也可能相信超自然现象的。”
魏凯的声音干涸。
“就算是律师也会的,”他附和着说。“而且并不会因此就变成这行业的败类。”
玛德琳走进书房。只有沛基注意到她,因为其他人都专注在魏凯身上:她踮着脚尖进来,不知她是否听见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把椅子让给她,她却只坐在椅子扶手上。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瞧见她线条柔和的下巴和脸颊,但他看见她白色丝质衣衫下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肯尼·墨瑞紧皱眉头。他十分有礼,但他的态度就像个准备检查行李的海关职员。
“魏凯先生,我认为你——”墨瑞说,“说的是真话。这件事确实古怪。那座花园风评一向不佳,好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事实上17世纪末期的爵士还将它重新规划过,期望新的景观能驱除那些阴影。约翰,你还记得你曾经用学来的妖术在那座花园里招魂吗?”
“是啊!”高尔回答。他想补充些什么,但又将念头收回。
“还有你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墨瑞说,“就在花园里遇见一个没腿的匍匐怪物,有个女仆还被吓得歇斯底里。这会儿该不是你又拿那些老把戏在吓人吧?”
令沛基惊讶的是,高尔那张阴沉的脸瞬间发白。看来墨瑞似乎是惟一有本事刺激他,并且让他卸除伪装的人。
“才不,”高尔说。“你明知道我在哪里。当时我在书房外面看着你。还有,你以为你是谁?把我当15岁小孩似的对我说话?你是我父亲雇来的,真是的,你得好好尊重我,不然我就拿手杖伺候你,就像你以前对我那样。”
这顿突如其来的脾气就连菲尔博士都咕哝抱怨起来。墨瑞倏地站起。
“你脑袋又坏了是吗?”他说。“随你便。我的利用价值没了。你已经得到你要的证明。如果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巡官,请到旅店找我。”
“你真不该说那种话的,约翰,”玛德琳柔声介入说,“你不觉得吗?抱歉我打断你们说话。”
这是墨瑞和高尔头一回正眼打量她,她也回望着他们,面带微笑。
“你是玛德琳,”他说。
“我是。”
“我的小情人,”高尔说,眼睛四周起了深深的笑纹。他转而挽留墨瑞,语气充满歉意。“这是不行的,墨老。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啊,此刻我更加确定我不想这么做。我觉得25年来我一直在前进,而你却停留在原地。我曾经想像当我回到我祖先这座出了名的诗意殿堂时会是怎样的光景。我想像我会看见墙上某幅照片或者某张凳椅背后用小刀刻下的文字而受到感动。然而我见到的却是一群外来人在这里争论不休,真希望我没有介入这件事。但这还不是重点。这里的情况似乎有些失控。艾略特巡官,刚才你是否说过,你曾经为了‘戴丽小姐遭人谋害’而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