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骄傲(第11/13页)

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艾玛和玛蒂尔达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眼中全是泪水,而露易丝在旁边抱着双臂,表情很痛苦。

高瑟小姐似乎觉得我讲的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不断地摇头。“您的意思是嬷嬷倒下以后碰到了那根斜插着的铁条?这似乎太离奇了,太——”

“太不可思议?”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我理由充分,“小姐,您注意到椅子倒下的方向了吗?是朝着壁炉的,而嬷嬷的头也是朝着壁炉的,这说明它和她倒下的方向一致。其他的铁条都是笔直向上的,如果嬷嬷被它们剌中,伤口会不止一处,而且距离也不够;只有当这铁条被斜插在灰烬里,架靠在栏杆上时,才能发生这样的事。”

我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找了找角度,才对高瑟小姐说:“请过来看,从椅子倒的地方到嬷嬷的尸体和壁炉护栏,其实是一个完整的半圆弧线。而且,如果不是那根铁条戳进了嬷嬷的喉咙,它为什么会被大费周折地掩盖起来呢?”

高瑟小姐捏着衣领,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悲哀地看着嬷嬷的遗体。“您的意思是说,这是一场意外?”

“可怕的意外。”

“但是……但是为什么椅子腿会掉?它们白天还好好的……”

“早晚都会坏啊。”我转过头,寻找着最远的角落里的艾梅妮·杜瓦尔,“瞧那个小破坏者,她已经把所有的椅子都弄坏了。”

我们所有人都看着几乎被遗忘的艾梅妮。这个六岁的小姑娘独自坐在一把椅子上,完全不关心我们这帮心事重重的人,只是无聊地用她的手指在身下的椅子上抠来抠去。

“艾梅妮,请到这边来。”我向她招招手。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看我,然后才跳下椅子。玛蒂尔达忍不住跑上去,将她抱紧。

我把那把椅子拖过来,看了看她刚才抠的地方——有些丝绒被撕开,那些老旧的螺丝被拧松了。

“我昨天在办公室里就发现艾梅妮有这样的习惯,她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不理会大人们在做什么。在我看到她的时间里,她总在不停地玩着椅子的零件。嬷嬷在笔记本里记录过,她让艾梅妮见过收养者,足足有十五次。这足以让小女孩儿感到无聊和烦躁,她会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专心做自己的事。”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孩子,而玛蒂尔达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妹妹搂在怀里,紧张地看着我。

“艾梅妮没伤害嬷嬷。”玛蒂尔达激动地说,“她只有六岁,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不会伤害任何人,是这样。”我安抚玛蒂尔达,“我绝对没有指责艾梅妮的意思,只是想证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艾梅妮在无意识中弄坏了这些椅子,而嬷嬷长期节俭的生活习惯让她没有及时地修理和更换它们;再加上艾玛和你,还有露易丝,你们昨天晚上制造的小事故,这些加起来,造成了一场悲剧。”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玛蒂尔达牢牢地搂住小妹妹,发出轻轻的啜泣。艾玛担心地把手放在她朋友的肩膀上,试图安慰她们。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几分钟后高瑟小姐才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说:“那么……其实,嬷嬷的死是一次意外?”

我摊开手。“就我所知道的一切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高瑟小姐绷紧的脸稍微松动了一些,即便是这些事情中出现了罪过,比如偷窃、撒谎,可无论如何也好过谋杀。

她看着那三个女孩儿,严厉地说:“现在告诉我真相,艾玛、玛蒂尔达,还有露易丝!”

“对不起,高瑟小姐。”艾玛的眼圈发红,鼓起勇气说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和神甫说的差不多。嬷嬷一直拒绝留下艾梅妮,她昨天下午告诉我们收养协议已经签好了,领养的先生周末就会和法官一起过来。玛蒂尔达和我商量怎么办,是我想出叫露易丝帮忙偷文件这个方法的!昨天晚上年级长巡查过后,我们三个就来到了嬷嬷的办公室。她一般都不锁门的,所以我们进去以后就立刻去找白天露易丝藏在壁炉里的钥匙。那份文件,嬷嬷曾经给我和玛蒂尔达看过,所以我们知道她放在什么地方。因为心里害怕,所以我们催露易丝催得很紧,她一用劲,那根栏杆就被橇断了……我们也没时间管那个,只想把钥匙先掏出来,就把铁条插在旁边的炉灰里头,至于是不是箭头朝外戳着,我们都没有注意……然后……然后……嗯,谁知道嬷嬷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很生气?”

艾玛点点头。“是的,非常生气……因为我们怎么也不肯告诉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发了脾气……”

的确,不服从师长是本笃会成员不能容忍的错误。

艾玛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说到了最艰难的部分。“她要我们站好,然后拖过椅子,想坐下来开始训我们,但是椅子突然倒了,嬷嬷也摔了下去……后来……”

她终于说不下去了,泪珠滚落下来。

露易丝用手捂住脸,也小声地哭起来。

高瑟小姐紧紧地交握着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向三个女孩儿问道:“为什么发生意外以后没有立刻报告我?为什么要隐瞒?这是错上加错,你们知道吗?”

艾玛她们抹着眼泪,没有抬头。

高瑟小姐带着怒气,继续数落道:“真相就是真相,即便你们再怎么掩盖也没用!你们当时如果有一点点忏悔的意思,就不会处心积虑地将铁条伪装成原样,也不会搞什么‘盗贼’进来的把戏……”

玛蒂尔达吃惊地看着高瑟小姐。“不,不,我们并没有这么做!”

“这个时候还要撒谎吗?”高瑟小姐的眉头皱了起来,“玛蒂尔达——”

我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请原谅,高瑟小姐,事实上我觉得玛蒂尔达并没有撒谎。”

她愣住了,再一次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大概我还是应该一次把所有的事儿都说完,我愧疚地笑了笑。“其实在嬷嬷死后,将这里的一切收拾过的人,是丽莎·杜蒙小姐。”

现在房间里六位女士的眼神让我有些不安,我硬着头皮让她们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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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地方坐下来;可那些松动的椅子都带上了不祥的意味,她们宁愿站着。

丽莎·杜蒙脸色发黑地盯着我,声音低沉地质问道:“您为什么要这样指控我,神甫?我已经说了我昨晚的工作,我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

“少安毋躁,杜蒙小姐。”我轻声对她说,“我会告诉你我这样说的原因。之前玛蒂尔达她们来这间办公室,一进门就呆住了,而露易丝甚至叫起来。但现在可以说这不完全是因为恐惧,更重要的是她们发现这屋子里跟她们离开时有些不一样。法妮·戈迪耶说她们八点四十左右出去,回来是九点钟左右。二十分钟——甚至还不到——要把嬷嬷脖子里的铁条拔出来,融化蜡烛,在原处塑形,然后还要回到寝室,那可真得手脚麻利。更重要的是,她们的衣服上不能沾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