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船上降神会(第2/8页)

在那天下午,福特尔发现哈德森·爱里森与贝丝·爱里森在A甲板上封闭的散步场地里散步,他们的保姆与孩子们没有在场。

“又一个美丽的下午。”福特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他们倚在窗前的栏杆上,眺望着不时被细小的白浪斩断的一望无际的灰蓝色。

“哦,是的,”哈德森说着,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但在主甲板上就感觉有些冷了,您认为呢?”

甚至在这个相当温暖的封闭场地里,美丽的贝丝也仍然紧紧地抱着她丈夫的手臂。

“太冷了。”福特尔表示同意,“你们可爱的孩子们在哪里?”

“劳瑞娜与泰沃同艾丽丝在一起,”贝丝说,“在右舷的游廊咖啡厅里。”

“看来孩子们占据了那个环境舒适的咖啡厅,”福特尔微笑着说,“你们别介意,但是我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请求。”

“请说吧,杰克。”哈德森说,似乎他们是老朋友了,这就是在轮船上经常会发生的情形。

“你们都认识威廉姆斯·T·斯泰德吧?”

“当然。”哈德森说,然后他向福特尔讲起了一些他听到的关于这位老绅十的古怪而有趣的事情。

“好吧,他今天晚上要在船上举行一次降神会。”福特尔说。

哈德森年轻的脸上放出了光采,贝丝也微笑起来,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哈德森说:“噢,这难道不是一个值得参加的盛会吗?您是来邀请我们参加降神会的,是不是?我想我们会很高兴地答应的。”

“并不是这样……您知道,斯泰德,正如您所说的……是一个古怪的家伙——而且在挑选他的参加者方面非常挑剔。”

哈德森的微笑僵住了,“请说下去。”

“作为灵媒,他研究每个人的面孔,感受他们灵魂的气息,聆听我们这起凡夫俗子根本听不到的灵魂的共鸣。”然后,福特尔大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至少他认为他听得到。”

爱里森夫妇完全被搞糊涂了,他们也随着福特尔笑起来,但是有些勉强。

“总而言之,”福特尔继续说,“斯泰德让我代表他请求你们……他显然注意到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爱里森夫妇同时点了一下头,尽管福特尔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因此,他让我请问你们能否允许他邀请你们的保姆,艾丽丝,参加降神会?”

一阵目瞪口呆的沉默随之而来,那对夫妇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蜡像馆里的人像。

终于,哈德森勉强说了一句:“艾丽丝?”

“我们的艾丽丝?”贝丝回应了一句。“为什么?她是一个您能想象得到的最安静的姑娘。”

福特尔耸了耸肩,温柔地笑了一下:“灵魂之水是难以捉摸的……如果你们需要给劳瑞娜与泰沃找一个婴儿看护,我可以为你们推荐一个,我的妻子梅尔,或者亨利·哈瑞斯夫人——你们见过她……瑞恩?”

哈德森考虑着这个荒诞的请求,“呃,好吧……亲爱的,你怎么想?”

贝丝看起来正徘徊在十字路口,“坦率地说,我很失望我们没有被邀请,我们可以看一看吗?”

“不行,恐怕不行。斯泰德先生在这一点上非常顽固:只有参与者,没有旁观者。”福特尔仰起了头,摇了摇,“我很抱歉这么粗鲁地……”

“不!”哈德森脱口而出,“根本不必,我想让我们的保姆参加这个非同寻常的聚会……也是一种荣誉。”

贝丝问:“降神会什么时候开始?”

“九点整。”

“那个时候,”贝丝接受了她被排在她自己的仆人后面这个事实,“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我们的女仆可以照看他们,这很容易。让我们去告诉艾丽丝这个好消息,怎么样?”

艾丽丝却不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降神会?”艾丽丝问,泰沃正包裹在她脚边的毯子里,笨拙地伸着手去抓一头金发的劳瑞娜拿在手里逗他玩的拨浪鼓。“您的意思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招来鬼魂?”

“是的,亲爱的,”贝丝很有耐心地说,“这是一种荣誉,斯泰德先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

“我必须去吗?”

“这是晚上的娱乐活动,”哈德森不耐烦地说,“别那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你是被挑选出来的,女孩!”

“如果我必须去——”

福特尔向那个年轻女人微笑了一下。那只被打坏的鼻子破坏了她迷人的面孔,那只深蓝色的眼睛楚楚动人——里面流露出来的智慧远远多于她的沉默表现出来的迟钝。

“艾丽丝,”福特尔说,“斯泰德先生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强的灵感,他会很感激你的光临。”

小泰沃在地下叫着:“咕!咕!”

可爱的劳瑞娜向着她的小弟弟大笑起来,让他抓住了她手中的拨浪鼓。

他们的保姆,这个一度谋杀了一个比他们两个还要幼小的孩子的凶手,耸了耸肩,“我会去的。”

福特尔把霍夫曼·纳维瑞尔排除在外,邀请一个二等舱的乘客参加降神会是一件不雅观的事情,而且这位侦探小说家也怀疑霍夫曼能否前来。这位溺爱孩子的父亲不会让他绑架来的两个孩子离开他的视线的,这也是福特尔相信他不会是谋杀克莱夫顿与罗德的凶手的原因。

只有一个人拒绝参加斯泰德的降神会。

“我可不想听那个吹牛者的胡言乱语。”阿奇博尔德·布托少校说,他正在吸烟室里玩一局高赌注的牌,芳香的蓝色烟雾缭绕在桌子上空,似乎是雨前的阴云。阿奇博尔德的朋友米勒特也在玩牌,对手还有年轻的藏书家亨利·韦德纳,与大干线铁路的拥有者查理斯·海斯。

“见鬼,阿基,”福特尔说,“昨天夜里你把他的每个字都听进心里去了。”

阿奇博尔德漾着酒窝的下颏挺了起来,“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对他受够了!什么木乃伊的梦呓!不,对不起,老朋友——恐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例如打牌,喝酒,或者高尚的社交。”

显而易见,这位少校是不打算挪动他的屁股了,福特尔失望地离开了吸烟室,穿过旋转门,来到船左舷的游廊咖啡厅里(右舷的游廊咖啡厅已经被孩子们与保姆们占据了)。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旁边装在瓶子里的棕榈叶摩擦着他的脖子。就在这时,米勒特——穿着灰色西装,打着蓝色真丝领带——穿过旋转门,一眼看到了他。

这位头发花白、相貌不凡的艺术家拉过来一张藤椅,在福特尔对而坐下来,笑容显得有些羞怯,“很高兴我追上了你,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