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10(第2/4页)

化妆柜的抽屉都被洗劫过,一只珠宝盒坏了,掉在实木地板上。

床上的人是个女人:金发,只穿着睡衣,脸朝上躺着,两只手各绑在一根床柱上。她的喉咙,就像她的孩子一样,被割开了。她的胸前一片血红。

我硬生生地把目光投向床脚的人。他的双手被铐在椅子背后,宽大的皮革和橡木做的椅子,看起来很坚固,就像件古董。另有一副手铐把第一副手铐又铐到两个椅子腿之间的一根粗横梁上。他无精打采地坐着,身体的重量在上肢以上被拉扯得很厉害。他的双肩——不懂医的人也能看出来——都脱位了。我一眼认出椅子上的人正是保罗·墨菲。我冲过去。

“保罗?”

我一生中看过许多恐怖的事情。我看过疾病解剖组织,看过人们因肺部毛细血管破裂而倒在血泊之中,我还看过人的头颅在枪击后从躯体上分开。但是这次……

墨菲的两只耳朵都被割掉了。他的两眼被挖,只留下两个漆黑的洞。血从他的口中汩汩流出,滑落他刮得干干净净的面颊。像其他人一样,他的喉咙也被割开了。他的两脚之间——他的两脚也被铐在椅子上——放着他的两只耳朵。耳朵旁边放着他的舌头。

然后是血。见鬼,流了那么多的血。

“哦,不……”我说。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流穿过这些血液。我大叫墨菲的名字,声音有所变化,它想要抓住什么。生命的迹象。

化妆柜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干洗过的衬衫。我撕掉外面的塑料袋,把它拿给墨菲用。他的舌头——剩余的部分——肿胀并阻塞了他的气管;空气通过他喉咙上流血的伤口鼓着气泡。

我用衬衫按住他的脖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头脑中闪过曾学过的基本知识:气门,呼吸,循环……

气门。

我扔掉衬衫,冲向厨房,冲到水池跟前。它有一个可移动的喷嘴,由软管连接供水。我把软管拉到最长,从开槽座中抓起一把刀,切掉软管。我把喷嘴切成一条条,不太完美,但是今晚没有完美可言。

来到卧室,我切了大约1尺长的管子,剩下的管子和刀都扔到床上。我把墨菲的头尽可能地往后掰,以便打开他脖子上的伤口。气管打开,就像是一只乌黑的眼睛,空气从这里吸入。我咽口唾沫,缓缓地将软管塞入他的气管,往下插了6英寸。墨菲挣扎着,接着咳嗽。我往回拉了大概1英寸。有呼吸了。

气门,检查。呼吸,检查。现在看循环。

血从被割开的颈静脉不断往外渗出。颈动脉,感谢上帝,仍然未受损伤,否则他早就死掉了。我从他后面环抱着他,用衬衫绕过他脖子后面给他包扎,将它压向由软管支撑而变硬了的气管的一边。我抓紧这个织物,感觉到棉布勒进软骨,勒进肌肉,勒进血管,其他地方它不应该碰到。

“来吧。”我敦促他。我说的就像是我们将去某个地方,就像这总有尽头。但是为他止血没有尽头;最好的是,这给了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帮助。我需要真正的帮助,不是他妈的某个人处理细菌时的那点努力,或是一个该他处理外伤时就成了个傻子样的人。

我看他妻子——我假定是他的妻子——躺在床上的人,看她是否有任何还活着的迹象,“见鬼。”我说。

这时我看见她胸脯动了。它轻微起伏,她的一个乳房也跟着胸脯的起伏很细微地在动。

松开衬衫,我冲向她,耳朵贴到她的嘴上,靠近她喉咙上的切口。有微弱的声音。

我仔细看墨菲;我能看到他的最后一滴血都要从他的脖子上流尽了。

“见鬼。该死的真见鬼!”

我重新回到床脚,抓过剩下的软管,伸到她的气管里,一直伸到底,再拉回差不多1英寸。我撕开枕头套,用它绑住保罗妻子的脖子。绑得有点斜,不够紧,所以没什么效果。但那是她的脖子,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不能止住她该死的脖子出血。

墨菲太太躺在那里,由于被铐住,身体微微扭曲,18英寸长的厨房塑料软管从她的下巴伸出来。

我正在做的好事可以让我成为一名看护了。所以,我做了所有看护会做的事情,也许是我当晚做的最有效的一件事情,我拨打了911。我满手是血,滑溜溜的,双手直抖,拨了3次才成功。

最后,接通了接线生。我尖叫道:“我需要帮助。”我设法把电话夹在肩膀上,以便可以继续把枕头塞到墨菲太太的脖子下面。电话掉到床上,然后又掉到地上。

我捡起来。

“这儿有人快要死了!”

“先生,请问你的地址?”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我不知道。这儿有人还活着,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已经死了。我是一名医生。我正在努力维持他们的生命。”

“请问你的地址?”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劳雷尔路。”我努力回忆门牌号码,但是还是想不起来。我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用枕头压住墨菲太太的出血处。她微微地挣扎着。“3299号,我想是。我不确定!马上就派人来这里!马上!”电话掉到地上。

气管发出的微弱声音开始变得粗厉。我任由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墨菲动了一下。

“我无法相信。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低头看床上的女人,手一直压着她的脖子,尽管一切努力都可能白费,但我还是希望在急救人员到来之前让她活着。

这样墨菲就得死掉。

我尖叫,失去理智地大声尖叫。

我们怎样做这些决定?决定谁生谁死?我感到狂怒,对不可能的选择狂怒,对我自己的无能为力狂怒,对自己是如此的孤单无助狂怒。他们活下来的希望微乎其微,而我还要做出选择,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对他们两人都狂怒。我再次尖叫起来。我手指下面,墨菲太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