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怪梦(第2/3页)
如果说队长独自来接风,让张弛颇感意外,那第二天的案情通报更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纪亮不做什么铺垫,开场就道:“我们这个案子——五二九抛尸案,是悬案、重案。公安部特地为我们派来了A市刑侦画像专家张弛,请首席法医小郑给我们介绍下受害人尸检的情况。”
法医慢条斯理地介绍说:“死者为女性,在五月二十九日当天早上五点多出现在力河下游中段位置,由当地晨跑的市民发现并报警。根据我们的系统检验,系被锐器刺破主动脉,失血性休克为死亡原因。鉴于当时浸泡时间远远超过七十二小时,力河中碎石撞击和鱼类啮咬痕迹明显,指纹无从识别。”
“在死亡时间范围内,我们召集了本市各区县还有力河上游邻近省市的失踪者家属,他们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经过辨认,都予以排除。”纪亮补充道。
“是不是因为死者面容变异情况严重,只能根据她残留的衣物进行判断?”张弛听到这里,心里一沉,马上面无表情地问。
“基本就是这样的情况,没有目击者,没有遗留嫌疑人的DNA,没有其他线索可以确认死者的面容和身份。而且在这具尸体出现后的第三天,几乎是同一片河域,又出现了年龄相仿的女性尸体。”法医打开笔记本电脑,将两个现场的照片并列排列,请张弛过目。
纪亮起身走到张弛身后,指给他看死者的颈部:“同一个放血位置,同一种作案手法。对于保密的案情来说,这样不会是巧合。”
“只能说是同一个犯罪嫌疑人?”张弛说。
纪亮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毕竟我们这里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命案了,而且是接连两起,其中第二起还是一尸两命,情节恶劣,影响极坏。正是这个原因,上头很重视,命令我们限期破案。”
“限期?!能破案就不错了,真是不知道我们基层干活的有多难。”有个民警抱怨道。
“死者是个孕妇?”张弛问。
“没错,我们采集了胎儿的DNA,但是在现有的全国联网DNA库里都没有匹配对象。”
“其他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抛尸点现在无法确定,连死者的身份都无从判断,没法彻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网,获取更多信息,更不用说怎么来分析犯罪动机和可疑人员了。”另一个侦查员直摇脑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头悬案。”
纪亮看着张弛,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弟兄们都想早点破案,但这个案子的确棘手。我们请您来,主要是希望能够借助您的画像,找到突破口,推进案件的侦破。”
“当然,能直接抓到凶手,那就更好了。”会议室某个角落里冒出了个声音,大家一片附和。每一张脸都充满皱纹、眼袋下垂。
张弛微笑,没有应和,沉下心来看屏幕上尸体的面容。皱眉看了一会儿,他提出:“尸体目前还在局里吗?”
“完成解剖后,就放入冷冻柜了。”
“我想看一看,更直观些。”张弛坦诚表示,“不过,对于浮尸的画像,我是头一次尝试,效果如何,我没有办法给你们答案,只能尽力。”
纪亮听他午饭都不吃,就要直奔尸体开始工作,已大为敬服,忙不迭说:“老弟,放宽心,我们的工作本来就都是充满未知数的,这样才有意思嘛。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张弛跟着法医朝冷冻室走,手里忙着给顾世发消息:“你那边情况如何,顺利吗?”
“得心应手。”顾世还补充了个笑脸,反问,“你呢?”
“我今天看来是要面对着一具浮尸吃午饭了。”张弛很快回她。
“恭喜你又中头彩,难上加难的案子都跑你这里了。”顾世调侃了一下,紧接着问,“你和我爸联系过吗?我打他手机一直没人接。”
“没有,早上一直在开会,说不定他在看守所,那里没信号。”
“好,我也没什么要紧事,那晚点再试试,你先忙吧。”
张弛看了这条消息,套了件外套,安心走进实验室。尽管之前有心理准备,但当第一时间看到这两具尸体时,纯粹的生理恶心还是一下子涌到了他的喉咙口。法医早有准备地递给他一个塑料袋。
“刚才就让你先吃饭,现在后悔了吧?”法医和颜悦色地说,好像在散步一样自然。
张弛用手按压胸部,忍住了胸口的翻江倒海,连连摆手:“如果吃了,才后悔呢,全都浪费了。这不,现在正好,都省了一顿中饭了。”
的确,两具尸体的头部都已经高度膨胀腐化,即使在室温很低的冷库里,尸体特有的恶臭还是一阵阵直冲入人的鼻腔。面容更是恐怖狰狞,让人难以直视。法医都刻意保持了距离,无论谁看了都至少半天会没有食欲。
张弛却毫不介意地请工作人员帮忙,把两具尸体放到解剖台上,似乎已经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重新走近前问道:“确定年龄范围了吗?”
“年龄基本可以断定都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
张弛无奈地笑:“这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的皮肤状况可完全不一样啊。”
法医一摊手:“现在的尸体条件,只能让我得出这个推断,根据骨密度和软骨测定,算是把范围缩到最小了。我理解你,复原人像的工作会比你平时的模拟画像难度更大,只能试试再说了。”
张弛没有回应,端了个椅子,索性坐在两张解剖台的中间,开始细细端详起来。法医在他身后看了会儿,体恤地递给他一支清凉鼻塞。
他会意地冲法医点点头,问法医要来了完整的尸检报告,读过一遍,又从包里拿出画夹,开始凝神盯视着其中一具尸体的面部。
这面部一点点开始变得模糊,从微张的嘴巴里居然爬出一条未知昆虫的幼体,白嫩粗短,层出不穷。张弛揉了揉眼睛,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这时候,蛆虫密密麻麻,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地从另一具尸体上的某个缝隙钻出来,一条条滑落到地上,有一两条开始往张弛的鞋背上爬。
法医走远了,整个实验室里除了他和尸体、仪器,空无一人。张弛慌乱起身,地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蛆虫。他连忙挪动了两步,想要避开,却没留意到脚都踩到了这些生物的身上。
它们如同白色的潮湿苔藓,湿滑黏稠,他重心一歪,另一只手猛力一撑,解剖台被重力翘起,其中一具尸体从上面滑落下来,着地的那一刻,尸体上的白布掉了,剖开的胸腹腔扑倒在地上。白蛆如同洪水般,以湮没一切的气势朝四面八方用惊人的速度蠕动……
张弛浑身抽动了几下,迅速睁开眼睛,他抹去额头的虚汗,坐起身来,靠着床头柜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现在只是夜里十一点不到,之前他从实验室回来,两顿餐未用,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还做了这个奇怪又逼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