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6页)

“去哪儿了?”她盯着帽子里说。

“那要看你把它放在哪儿了。”雷格说。

“哦,”萨拉说,“我明白了。呃……似乎不怎么好玩。”

雷格耸耸肩。“一个简单的小戏法,但能给我带来乐趣。”他说,然后转回去面对理查德。“那么,刚才聊到哪儿了?”

理查德看着他,有点震惊。他知道教授的情绪时常会突如其来地离奇变向,但教授的热情现在似乎在瞬间之内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理查德见过教授此刻的脸色,多年前他第一次在傍晚前去拜访显然毫无准备的教授,看到的就是这个心烦意乱的表情。雷格似乎觉察到理查德被吓了一跳,立刻重新挤出笑容。

“我亲爱的小伙子!”他说,“我亲爱的小伙子!我最最亲爱的小伙子!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呃,你刚才在说‘我亲爱的小伙子’。”

“对,但我觉得那似乎是其他什么话的前奏。大致是一部小型托卡塔乐,主题是你这个小伙子多么了不起,我就要引入我想说的那番话的主旨了,然而我忘掉了后者的具体内容。你知道我打算说什么吗?”

“不知道。”

“哦。好吧,我猜我应该很高兴。要是人人都很清楚我打算说什么,那我说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对吧?那么,来看看咱们这位小客人的陶罐怎么样了。”

实际上,陶罐已经传到沃特金手上,他宣称他在古人制造用来喝东西的用具上不是专家,只研究人们就此写出来的文字。他说考利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是所有人都必须鞠躬致敬的,然后企图把陶罐塞给考利。

“我说了,”他重复道,“你在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是我们都必须鞠躬致敬的。噢,老天在上,你就松开你的耳朵,接过去稍微看一眼吧。”

他轻柔但坚定地拉开考利的右手,重新向他解释情况,然后把陶罐递给他。考利简略但明显非常专业地查看了一遍。

“好吧,”他说,“在我看来,大约两百年历史。非常粗糙。这个类型中一个非常拙劣的样本。当然了,毫无价值。”

他不由分说地放下陶罐,抬眼望向古老的门楼眺望台,眺望台不知为何激起他的怒火。

这番话带给萨拉的影响显而易见。她本来已经很气馁了,此刻更是沮丧。她咬住嘴唇,把身体往椅背上一扔,再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幼稚,与此处格格不入。父亲瞪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仪态,然后再次替她道歉。

“嗯,布克斯特胡德,”他连忙改变话题,“对,布克斯特胡德老小子。我们必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告诉我……”

“小姑娘,”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嘶哑中充满惊诧,“你显然是魔法师,一个有着巨大力量的小女巫!”

所有人同时望向雷格,这个喜欢卖弄的老东西。他拿起陶罐,以狂热着迷的眼神盯着它。他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小女孩,像是面对令其生畏的敌手,第一次认真评估对方的力量。

“允许我向您致敬,”他轻声说,“我,尽管在您的无上大能之前是如此卑微,但也恳请您准许我向您祝贺,因为我居然有幸目睹了魔法技艺中最精妙的伟绩!”

萨拉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可以让这些人看一看您的成就吗?”他诚挚地问。

女孩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拿起女孩曾经珍视但现已被凄凉遗弃的陶罐,在桌上使劲磕了一下。

陶罐裂成不规则的两块,包裹罐体的黏土变成参差不齐的碎屑,掉在桌面上。陶罐的一侧倒下去,剩下的一块立在那里。

萨拉的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因为有个东西卡在陶罐剩下的那部分里,脏兮兮的,表面氧化变色,但一眼就认得出那是学院餐厅的银质盐瓶。

“愚蠢的老傻瓜。”考利嘟囔道。

廉价的客厅戏法引来的蔑视和谴责逐渐平息——但两者都没有减少萨拉眼神里的敬畏——雷格转身面对理查德,漫不经心地说:“你当年在学校里的那个朋友,后来还见过他吗?小伙子有个稀奇的东欧名字。斯弗拉德什么来着。斯弗拉德·切利。记得那家伙吗?”

理查德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斯弗拉德?”他最后说,“哦,你说的是德克。德克·切利。不。我和他断了联系。在街上遇到过他几次,但没什么交情。他好像时不时地改名。为什么问起他?”

注解:

[1] “雷格”原文为“Reg”,意指“钦定的”(Regius)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