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的侦探(第4/5页)

我赶紧进去躲避。楼梯的脚步声,开卧室门和关闭的声音陆续在我耳边响起。接着,我大吃一惊:除了有病人呼吸和喘息发出的短促的声音不断传来,我没有听见别的动静。那情形我可以想象,站在病床边的来客正在观察病人。终于,沉默结束了。

“福尔摩斯!”传来他的叫喊声,“福尔摩斯!”声音急切得似乎在叫唤熟睡的人。“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吗,福尔摩斯?”我听到了沙沙声,就像病人的肩膀在被摇动。

“是史密斯先生吗?”福尔摩斯发出微弱的声音询问,“你能出现,我难以想象。”

我听到那个人的笑声。

“我不赞同你这样想,”又传来他的说话声,“我出现了,你看。这是不念旧恶,福尔摩斯——以德报怨啊!”

“你太好了——太伟大了。我看重你的特殊经验。”

“扑哧”,我听到来客发出的笑声。

“是的。伦敦唯一表示赏识的人就是你,这真可称得上幸运。你明白你得的病的情况吗?”

“一样的病。”福尔摩斯发出声音。

“啊!这症状你认出来了?”

“非常明显。”

“嗯,这不会让我觉得奇怪的,福尔摩斯。就算是相同的病,我也没觉得诧异。如果是同样的病,你就没什么前途了。在得病四天后可怜的维克托就没命了——他是个身体多么强壮、虎虎生威的壮青年啊!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在伦敦中心区竟然会被这种稀奇的亚洲病传染到,人们当然都会惊讶。我也对这种病进行过特意的研究。这真是巧啊,福尔摩斯。你都注意到这件事了,你太厉害了。但这是有渊源的,我要不留情面地讲出来。”

“那是你做的,我明白。”

“哦,你真的知道吗?但你却永远不能拿出证据。所有的地方都能听到你传播的对我的谣言,现在得病的你又要求我治病,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啊?这出戏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病人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急切而吃力。“把水给我!”他又发出气喘嘘嘘的说话声。

“你马上就死了,我的朋友。不过,我必须在你死前把话对你说完。所以我给你拿水。拿着,不要洒出来!没错。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耳边传来了福尔摩斯的呻吟声。

“尽量给我帮助吧。就让过去的事自己过去吧,”他低声说,“我一定忘掉我的话——我发誓,我保证。只要你治好我的病,我就将它抹掉。”

“把什么忘记?”

“唉,把维克托·萨维奇如何死的忘记。刚才你也认可了,事实上是你干的。我一定将它忘掉。”

“你忘不忘掉都无所谓,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是不会在证人席上出现的。我对你说的是实话,我的福尔摩斯,如果会见到你,也是在一个情况完全不同的位置上了。就算你知道我侄子的死亡原因,你也不能给我造成任何影响。我们现在谈的是你而不是他。”

“对,没错。”

“那个来找我的人——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告诉我,你这病是在东区水手当中被传染的。”

“我只有这么解释了。”

“你以为你长了一个很了不起的脑子吗,抱歉,福尔摩斯?你自以为自己很精明,是不是这样?这一次,你遇到的人比你精明多了。你回忆一下以前吧,福尔摩斯,你不会由于其他的原因而得这个病吗?”

“我思考不下去了。我的脑子不能用了。受上苍的眷顾,帮我吧!”

“没错,我要帮助你。我要帮助你把你现在的情境还有你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给弄清楚。你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前,我很高兴你全都明白。”

“给我些缓解痛苦的东西吧。”

“难受吗?是的,快死掉的苦力肯定要叫喊几声的。你好像是抽筋了吧,我看得出来。”

“是的,没错,抽筋了。”

“嗯,但我说的话你还能听清楚。现在听好!你还记得不,就在症状刚刚出现时,你有没有遇到过不平常的事?”

“不会,没有,肯定没有。”

“再想下去。”

“我病得非常严重,完全忘记啦。”

“哦,我来帮你想,你有没有收到什么包裹?”

“包裹?”

“不经意间有人发了一个小盒子给你?”

“我的头好晕——我快没命了!”

“听着,福尔摩斯!”传来了一阵他在摇晃垂危的病人的声音。我除了默不作声地躲在那里之外什么都不能做。“我说的话你接着听。我说的你必须要听。那个盒子,你想起来了吧——一个象牙盒子?星期三送来的。它被你打开了——想起来了?”

“对,没错,它被我打开了。有个尖极了的弹簧在里面。是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你被骗了。你真是个自作自受的笨蛋。谁让你惹的人是我呢?如果你不来阻碍我,我也不能对你进行伤害的。”

“我想起来了,”传来了福尔摩斯夹杂着喘气的说话声,“那个弹簧!我的血都被它刺出来啦。这个盒子——桌子上的这个就是。”

“是的,这个就是!丢到口袋带走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全部的证据也消失了。现在真相大白了,福尔摩斯。你明白了,你是被我害死的,你可以咽气了。因为你清楚维克托·萨维奇的经历,也请你来共同享受。你已快要断气了,福尔摩斯。我会在这里坐着,亲眼见证你去见上帝。”

我几乎听不见福尔摩斯在微弱地说什么了。

“什么?”又传来了史密斯的询问,“开亮点儿煤气灯?啊,暮色来临了,是吧?行。我来拧。你可以让我看得更清晰一点儿。”他走到房间另一侧,房间突然亮了起来。“我还能替你做什么事吗,伙计?”

“火柴,香烟。”

我惊喜万分,几乎叫出声来。我又听到了他自然说话时的声音——也许比正常虚弱些,但我非常熟悉的声音就是这样。时间像是被定住了很久。我猜想柯费顿·史密斯是站在那里盯着他的朋友看,默不作声、无比惊讶。

“这是在干什么?”他终于开始说话了,听起来充满了急躁和慌张。

“自己充当这个角色就是扮演角色的最成功的方法。”我听见了福尔摩斯的声音,“你听到我说了,从三天前开始,我油盐未进,谢谢你的好心,倒了一杯水给我。不过,我感觉还是烟草最叫人难受了。啊,香烟在这儿。”福尔摩斯将火柴划着了。“这就不那么糟了。喂!喂!一位朋友的脚步声传过来了吗?”

我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莫顿警长在打开门之后出现了。

“一切顺利,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这是福尔摩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