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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小屋打开了套廊一侧的拉门。平时住在道场的会员们正在打扫沙罗老师的房间。只有把全部私有财产捐赠给沙修会的“出家会员”才有资格进那个区域。出家会员是清一色的女人,都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她们个个都带着柔和的表情,里头有债台高筑的,也有受不了丈夫的拳打脚踢逃出来的。沙修会是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所。不过,她们往往对外界发生的事异常敏感。光是听说哪里发生了杀人案,都有人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所以出家会员的道场没有装电视,也没有收音机。

妙子站在院子里,拉长脖子窥视沙罗老师的房屋。房屋的外观是普通的老民宅,里面却装潢一新,铺着木地板,摆着豪华的沙发和茶几,还有大屏幕的液晶彩电。她还看见房间深处的卧室里摆着一张床。架子上放满了各类古董,那肯定都是有名的珍品。

沙罗老师本人却不在。她每个月都带着干部出两三趟远门,去仙台和东京之类的地方,一去就是好几天。不知道她们到底去办什么事,会员们平时也不讨论这个。

“堀部妹妹,你在干什么呢?”就在妙子发呆的时候,植村点名提醒了她。她连忙挥动扫帚,继续扫地。无论怎么干活,身子也暖和不起来。

当天下午,妙子和芳江真的要去接三木由香里了。芳江说,她今天下午就不去回收废品了。“没事儿,让老公去就行了。”那口气简直毫无顾忌。

妙子坐进芳江驾驶的轻型面包车,前往由香里住的公寓。要是提前打电话联系,说不定会被万心教发现,她们打算先去再说。妙子听由香里提起过,她上午做清洁工,傍晚才去小酒馆上班。

“堀部啊,反正事情都成这样了,你要不再努力努力,争取升上指导员吧。”芳江在半路上说道,“你现在正好有时间,可以多学学教义,这样就能当小领导了。”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抢在你前面。”

“没事儿,你跟我还讲究什么论资排辈。再说了,效劳队不就是免费劳动力吗?”

“嗯,话是这么说……”

“就算你要出家,用普通会员的身份出家也是不行的。你瞧瞧去年年底出家的那批人,简直跟用人一个待遇,被理事们呼来喝去的……我觉得那样真的不好。”

芳江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说道。从某种角度看,她是在批判沙修会。妙子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会里有上下级关系是难免的事,可上面的人要懂得体贴下面的人才行。最近那群干部就知道讨好沙罗老师,跟我们这些平民都有隔阂了。”

“嗯,还真是……”

“堀部啊,等你当上了指导员,可一定要改改这种风气。”

“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啊。”妙子连忙摇头。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顺便把咱们区的业务也搞上去。”

被芳江这么一吹捧,妙子心里还挺舒服。对,我有的是时间,好好学一下教义也不错——她决定更积极地看待失业这件事。

车停在由香里的公寓门口。这已经是她们第二次来了。一辆装着儿童座椅的自行车停在玄关外,看来人在家。两人按下门铃,门里传来尖锐刺耳的电子音。“谁呀?”发问的是个小女孩。

“你妈妈在家吗?”妙子把脸贴近门板问道。

“妈妈在睡觉!”女孩扯着嗓子喊道。见她这么勇敢,门外的大妈们反而更心疼了。

芳江说道:“阿姨是你妈妈的好朋友,你能帮阿姨把妈妈叫起来吗?”小女孩啪哒啪哒跑过铺着木地板的房间。片刻后,屋里传来了由香里闷闷的声音:“谁啊?”

“是我,堀部。我跟安田都来了。”

妙子说完这句话,门里的人沉默了片刻,也许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能不能把门打开?”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打瞌睡,身上还穿着睡衣……”

由香里回答。听起来,她似乎不欢迎这两位不速之客。

“有什么关系嘛,大家都是女人。”

“哦……”

由香里这才解开防盗链,开了房门。一看到她的脸,妙子和芳江就傻眼了。她们上周明明才见过面,可眼前的年轻女人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黑眼圈特别明显,眼窝都陷进去了,就像在海上漂流了好几天那样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不是生病……”

“那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没事。”由香里低着头,不敢直视她们。

“怎么可能没事!”芳江主动上前,弯下腰从下往上观察由香里的脸。五岁的独生女忧心忡忡地抓着母亲的腿。

“反正我们进屋说吧。”两人不请自入。由香里顿时慌了,本想先把房间收拾一下,但被她们拦住了。这是个两室的公寓,她们去了铺着电热毯的西式房间,隔着架在毯子上的暖桌坐下。

“三木妹妹,快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芳江问。

“呃,我去给你们泡茶。”说着,由香里就要起身。

“别忙活了,你坐着,我来。”妙子起身去厨房烧了一壶水,又自己找出了茶杯,沏了三杯茶。与此同时,芳江质问起了由香里:“我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万心教是不是对你穷追猛打了?”

由香里低头不语。

“他们的手段我是听说过的。申请退会的信徒会被关进道场,三天三夜不让睡觉,不停地让人家听课。你也遭了这种罪吗?”

被芳江这么一问,由香里微微点头。

“他们的干部是不是轮番上阵,问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背叛教友,不停地吼你,是不是?”

“他们倒没有吼我……”

“那他们都对你做什么了?”

“好几个训练师围着我,给我上课,还轮番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间长了,我的脑子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再加上他们还不让睡觉,我就没法思考了。”

“他们折磨了你多久啊?”

“应该整整两天吧……”

“太过分了!你最后肯定被逼急了,都哭出来了对不对?我跟你说,这就叫‘洗脑’!熬到最后,你肯定是一心只想解脱,只能收回退会申请。”

“对不起……”由香里无力地说道。小女孩死死抓着母亲不放手。妙子端来了茶水,加入了她们的对话。

“实话跟你说吧,我丢掉了超市保安的工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万心教的人跑到我工作的地方,装出偷东西的样子,故意陷害我。他们就是这么恶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三木妹妹,你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不肯回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