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位的恶魔(第15/18页)
“讲过几百次了,我晚上只要一睡下,电闪雷鸣都轰不醒我,哪里还会出来乱逛?你问了那么多,无非是怀疑我。”二小姐眯着一只眼,把枪口往夏冰脸上一指,唬得他当即退后两步,“我若要杀人,就用这个,方便省事。”
“二小姐,若杀了人还不想吃官司,可不能用这个。”夏冰假装哆哆嗦嗦地移开枪管,他已从杜春晓那里知道对付黄菲菲的秘诀,那便是假装弱势,满足她自高自大的心理。
黄菲菲一脸委屈,将拿枪的手臂放下,低声道:“怎么你总是问这个问题呢?”
“也没什么,只是有下人在案发当晚和案发以后,都看到你半夜出现在那儿,所以照例我都要问问。你放心,我们保警队查案都一视同仁……”夏冰不想出卖桂姐和小月,少不得打了马虎眼。
她点了点头,突然把枪往地上一摔,骂道:“这可奇了!既然有下人半夜看见我在院子里乱转悠,那敢问他们出来又是干什么呢?难道你不查查?”
他觉出她的异样,愤怒里流露出的那一点没底气,便回说:“您放心,我都问了。大家讲的话,我们都要进行核对,不针对二小姐你一个人。”
“睡觉!”她擦一把额上亮晶晶的汗珠,怒气冲冲道,“那几天,我都在房里睡觉!”
“若真的是在睡觉,也没什么。不过……”他决定将上一军,“家里一下死了好几个人,晚上还能睡得熟,倒也难得。”
她果然急了,捡起枪抵住他的下巴。因动作来得突然,他毫无防备,但心里竟真有些隐隐的怕。
“你这话讲得有趣儿,不晓得咱们家里的人个个都生了铁胆的么?若不是做什么都心安理得,当初就不该住这儿!”
这番话倒带了几分出人意料的血性,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女性之复杂程度,是夏冰怎么也上不完的一堂课。
“我再给二小姐一句忠告,”他硬着头皮,假装不曾吓倒,以表现一点所谓男子气概,“枪是男人玩的,女人最好不要碰。不是怀疑二小姐会动杀心,只是一时走了火,殃及无辜,也是有的。”
“你们懂什么叫无辜吗?死的那几个人,就一定无辜?”她脱口而出,显然是有些压抑太久,不得不爆发的感触。
“二小姐从何说起?难不成你知道那些死人有什么不清白的地方?”
“有没有,你把案子破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兴许不是哪一个人不清白,却有那些脏人儿把她们玷污了呢。”她露一半藏一半,说得很慢,措辞都是字字斟酌过的,意思是只抛出一个线头,接下来还得夏冰他们自己往里探索。
李常登与黄慕云面对面坐着,问的也只有一桩事情:“田雪儿死后不久,听说你娘和二太太大吵过一架,你娘当下还放出话来,说要把见不得人的事情捅出去。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黄慕云保持苦笑,两只眸子也已深深陷进去,若把脸皮剥了,便成不折不扣的骷髅:“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我娘从没跟我讲起过。”
李常登直觉他有所隐瞒,口吻便有些不客气:“二少爷,如今什么阵势,你不会不清楚吧?人死了那么多,凶手还逍遥法外,每一点线索对我们来讲都是好的,有用没用另当别论……”
“真不知道什么事,可能是下人嚼了什么舌根,被我娘听见了,信以为真吧。”黄慕云摆摆手,似乎已筋疲力尽。
“那么,二少爷,你有没有见过丫鬟做针线活时,用的纯金顶针呢?”
“顶针?”黄慕云怔了一下,遂垂下头,露出茫然的表情,“有倒是有,我见从前碧仙用过,当时就猜她被外头什么扮阔的男人给骗了,还问过一句,她说只是死去的外婆传下来的。我觉得她骗人的,家里穷成这样,能卖的不能卖的都典出去了,哪里还会剩这样的贵重物。”
“那除了碧仙,还有谁用过?”
黄慕云摇头,皱眉道:“想不起来,碧仙是我娘房里的,我去得多,自然看到,其他几房的丫头我哪里能成天盯着?”
“不过……”李常登决意要玩个花样,“好像有些下人不是这么讲的,说你二少爷去其他几个房里也挺勤快。”
“胡说!我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去跟丫头嬉闹?又不是我……”那后半截话,他硬生生吞回去了。
李常登假装没听出味儿来,继续道:“下人中间有人讲,说黄家几个丫头中,就属田雪儿长得最标致,男人看了没有不动心的。所以二少爷想必也……”
黄慕云又气又急,一时憋不住,便脱口而出:“雪儿明明是跟我哥好上了,怎么还赖在我头上?”
“多谢二少爷。”李常登站起来,向脸色苍白的黄慕云拱了拱手。这是他接这案子以来心情最为愉快的一天。
原本他就把重点怀疑对象锁定在黄家两位少爷身上,除他们之外,没有人能让几个丫鬟都如此确信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打开突破口却又是难的,他们谁都不像是沉不住气的人,所幸白子枫的死与张艳萍疯病发作两件事,显然将黄慕云变脆弱了,何况他对白子枫的深情,那天去认尸时的表现,已等于昭告天下;而黄莫如那里却还似铜墙铁壁,掘不出一个小窟窿来。
如今,漏洞终于有了,由那洞内透出一丝曙光,令李常登欣慰无比。
12
苏巧梅胃里空得难受,自从斋戒以来,她便总是处于空腹状态,胃袋都是冷的,酷暑竟也蒸不倒她了。但饥饿也让她暴躁,偶尔会想要把观音像摔出窗外去。更教她不安的是门槛上的死雀,尽管后来各房到了晚上便将鸟笼子都统一收进一间通气的空屋里,早上杜亮再让下人挨个儿挂出来,可阴影到底还是有的。她对养鸟不算热衷,起码不像张艳萍,每次路过那里,便看到她仰着脖子逗她的鹦哥儿,手里握一把细黄米。
这样的多事之秋,本该是苏巧梅发挥“长处”的时刻,却忽然选择了退隐,这其中自有她的道理。正如黄梦清私下和杜春晓分析的那样,如今怪状况有些多,太冒头儿了也不好,何况她心里还在为某件事心生愧疚,要夺权也得风声过了再说,现在要以逸待劳,静观其变,一切复杂的意外都让孟卓瑶去承担便是。至于是什么愧疚,要逼得她吃斋念佛,其实她自己也竭力不往那个地方去想,某些念头就像潜伏的野兽,是摸不得的,一碰就抓得你遍体鳞伤。
所以李常登浑身冒着烟味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都抽紧了,尤其是对方的问题,简单干脆,却让她哑口无言。
“二太太,听说前不久……哦,就是田雪儿刚死没几天,您跟三太太吵过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