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个女人(第2/2页)

她面带几分苦笑。“哦,是吗?假如我告诉你,你的伊娃在我半夜三点钟去报告这个消息时,她才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呢?”

“你这就算在告诉我吗?”他问。眼神变得机灵起来,嘴角还带着笑意。

“她让我在门外好等,自己趁机脱衣服,或者说等她脱完衣服。我见她的衣服都堆在一张椅子上。帽子和大衣在下面。贴身汗衫在最上面,还是暖和和的。她说她已经睡了,可是她根本没睡。她把床弄皱了,可那些皱褶根本没压过。”

斯佩德拉起姑娘的手,轻轻捋了两下。“你是个侦探了,亲爱的,可是”——他摇摇头——“她没杀他。”

埃菲·珀雷因刷的抽回手。“那个下三烂想嫁给你,山姆,”她酸溜溜地说。他用头和一只手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她对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昨天晚上看见她了吗?”

“没有。”

“说实话?”

“是实话。别装出邓迪那副样子,心肝儿,这对你不好。”

“邓迪找过你了吗?”

“嗯。他和汤姆·波劳斯今天早上四点钟顺便到我那儿喝了一杯。”

“他们真以为你杀了那个叫什么来着?”

“瑟斯比。”他把剩下的烟头扔进黄铜烟灰缸,动手再卷一支。

“他们真那么想吗?”她缠着问。

“天知道。”他眼睛只顾看着手里卷的烟。“他们确实有那么种想法,我不知道我讲的话他们信了多少。”

“看着我,山姆。”

他抬眼一看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使她忧戚的脸色总算暂时流露出一丝喜悦。

“你真叫我担心,”她说,一边说话一边又认真起来。“你老自以为是,可是你聪明过头了。这对你没好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他学着她叹气,脸颊在她胳臂上蹭蹭。“邓迪也这么说。心肝儿,你替我支开伊娃,其他的麻烦事我想办法来对付。”他站起身来,戴上帽子。“把斯佩德-阿切尔侦探事务所的招牌摘掉,换上塞缪尔·斯佩德侦探事务所的招牌。我一小时内就回来。回不来就打电话给你。”

斯佩德穿过圣马克旅馆紫色的长廊,来到服务台,向一个红头发的时髦小伙子打听温德利小姐在不在。红头发的时髦小伙子走开了,过了一会儿摇着头回来说:“斯佩德先生,她今天早上结清账就走了。”

“谢谢。”

斯佩德走过服务台,来到走廊外一间凹室。有个穿黑衣服的胖子,刚近中年,坐在一张桃花心木面的办公桌后边。面对走廊那一边,竖着一根桃花心木的三角桩,上面刻着铜字:弗里德先生。

胖子站起身,绕过桌子走上前来,伸出了手。

“我听到阿切尔的消息感到非常难过,斯佩德,”说话的声调一听就知道训练有素,随时随地都能毫不唐突地向人表示同情。“我刚从《呼声报》上看到这消息。不瞒你说,他昨晚上还在这儿呢。”

“谢谢,弗里德,你和他说过话吗?”

“没有。晚上我来得比较早,看见他坐在走廊里,我没停下来跟他打招呼。我以为他在工作。我知道你们这些仁兄忙的时候都愿意一个人待着。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吗?——”

“不见得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反正只要有办法,我们就不准备把旅馆牵连进去。”

“谢谢。”

“没什么。你能给我提供些一个在你们这儿住过的旅客的情况吗,别对人说我打听过这事。”

“当然可以。”

“有一位温德利小姐今天上午结过账走了,我想知道些详细情况。”

“来吧,”弗里德说,“打听打听看。”

斯佩德站着不动,摇摇头。“我不准备在这件事里露面。”

弗里德点点头,走出凹室。在走廊里他突然停下来,又回到斯佩德跟前。

“昨晚上这儿的值班侦探是哈利曼,”他说,“他肯定看见阿切尔了。要我关照他别说出去吗?”

斯佩德用眼角瞟了一眼弗里德。“还是不要关照吧,因为说不说也没什么两样。再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和这个温德利有什么关系。哈利曼人挺好,就是爱多嘴。我宁愿不让他疑心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弗里德又点点头走了。过了一刻钟,他回来了。

“她是上星期二到的。登记册上写着从纽约来。她没有箱子,只带几个提包。没人打过电话给她,至于信件么,即使有,好像也不多。有人见过唯一和她来往的人是一个黑黑的高个子男人。大概有三十五六岁。她今天早上九点半出去,一个钟头以后回来,付了账,把她的提包全都拿到一辆汽车上就走了。替她拿行李的孩子说,那是一辆纳许牌旅游车。可能是租来的。她留了一个转交信件的地址——洛杉矶,大使旅馆。”

斯佩德说了声“多谢多谢,弗里德”,就离开了圣马克旅馆。

斯佩德回到事务所,埃菲·珀雷因放下手里正在打的一封信告诉他:“你的朋友邓迪来过了。他要看看你的枪。”

“后来呢?”

“我叫他等你回来后再来。”

“好姑娘。他再来的时候让他看好了。”

“还有温德利小姐打过电话来。”

“是时候了。她说什么来着?”

“她要见你。”姑娘拿起桌上一张纸条,念着上面用铅笔记下来的备忘录:“她住在加利福尼亚街[1],皇冠公寓一〇〇一号房间。你去只要找勒布朗小姐就行了。”

斯佩德说:“给我,”说着就伸出手来。她把备忘录给了他。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火,凑到纸条上。一手拿着这张纸,看着它全部烧光,直到只剩下一角卷曲的黑灰,才把它扔在铺油毡的地板上,用鞋跟踩碎。

那姑娘不满地看着他。

斯佩德对她咧嘴一笑说:“就得这么办,亲爱的。”又走出去了。


[1] California Street,旧金山一条直贯市区的东西向大道,从东面的轮渡大厦附近通往西面的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