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俄国人的花招(第3/5页)

斯佩德哈哈大笑起来。

凯罗坐过去,凑着那小子的耳朵,轻声说起话来。那小子一双冷冷的淡褐色眼睛只顾盯着古特曼,又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凯罗坐在他旁边。

古特曼叹了口气,脸上仍不脱一副亲切的笑容。他跟斯佩德说:“你年轻的时候,就是弄不懂这些事情。”

凯罗一手又搂住威尔默的肩头,轻声对他说话。斯佩德对古特曼咧开嘴笑笑,又对布里姬·奥肖内西说:“你肯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给大家吃的吗?多煮点咖啡。我可不愿扔下客人不管。”

“当然可以。”她说着就朝厨房走去。

古特曼不再摇晃摇椅。“等一会儿,亲爱的,”他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来。“你最好还是把那封东西留在这儿,免得上面弄脏了。”

那姑娘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斯佩德。他冷淡地说:“这钱还是他的。”

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拿出那个信封交给斯佩德,斯佩德顺手扔在古特曼身上说:“如果你怕丢了,就坐在它上头好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古特曼和蔼地回答,“我不是不放心。做买卖总要像做买卖的样子。”他打开信封,把那叠千元大钞拿出来,数了一下,就嘻嘻笑起来,笑得肚皮一动一动的。“比方说,现在里面就只有九张了。”他把钞票摊开放在膝盖和大腿上。“我给你的时候,你们大家都知道这里头有十张的。”他笑容可掬,显得又高兴,又得意。

斯佩德看着布里姬·奥肖内西问道:“怎么回事?”

她使劲摇头,但没说什么;只有嘴唇稍微动了动,好像想说话的样子。她脸色看上去很害怕。

斯佩德向古特曼伸出手去,胖子把钱交给他。斯佩德数数钱——确实是九张一千美元的钞票——又还给古特曼。于是斯佩德脸色阴沉地站起来,拿起桌上那三把枪,说话的声音干巴巴的:“我要把事情弄弄清楚,我们”——他眼睛看也不看那姑娘,只朝她点点头——“要到浴室里去。我把门开着,面对门站着。如果你们不想从三层楼上跳下去,那么,不经过浴室门口就没法出去。可别打算来这一手啊。”

“说真的,先生,”古特曼抗议说,“你这样威胁我们实在没必要,而且不大有礼貌。你一定知道我们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我办完事就知道了。”斯佩德显得很有耐心,但也很坚决。“这一招把事情搞得乱了套。我一定要找出答案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碰碰姑娘的肘弯,“来吧。”

到了浴室里,布里姬·奥肖内西的话就来了。她双手搭着斯佩德的胸口,脸蛋贴着他的脸,轻声说:“我没拿那张钞票,山姆。”

“我没说是你拿的,”他说,“不过我一定得弄清楚。把你的衣服脱了。”

“你不信我的话吗?”

“不信。把你的衣服脱了。”

“我不脱。”

“好吧。那我们就回到房间里去,我来替你脱。”

她后退了一步,一只手蒙住嘴。吓得两眼睁得大大的,从指缝里说道:“你敢?”

“我当然敢,”他说,“我一定得知道那张钞票到哪儿去了。谁摆出黄花闺女那副羞答答的模样我都不买账。”

“哦,不是这么说。”她又靠过来,两手摸着斯佩德的胸脯。“我不是因为在你面前脱光了而害臊,不过——你不明白吗——不是在这种场合。难道你不懂得,如果你逼我脱,你就会坏事啦?”

他并没提高嗓门:“这些事情我不懂。我一定要知道那张钞票到哪儿去了。把衣服脱了。”

她望着他那双一眨也不眨的灰黄色眼睛,脸色绯红,随即又发白。她踮起脚来开始脱衣服。他就坐在浴缸边上,看着她,也看着门外。起坐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很快就把衣服脱了,不慌不忙的,就让衣服堆在脚下。脱光之后,她往后退一步,站在那儿看着他。态度充满自信,既不违抗;也不窘迫。

他把手枪放在抽水马桶上,面对着门,一条腿跪在这堆衣服前面,每一件都捡起来看一看,摸一摸。他没找到那张千元大钞。搜完之后,他站起来把衣服还给她。“谢谢,”他说,“现在我明白了。”

她把衣服接过去,一句话也不说。他又拿起手枪,顺手把浴室门关上,走回起坐间里去。

古特曼在摇椅里和蔼地笑着问:“找到了吗?”

凯罗坐在沙发上那小子身边,暗淡无神的眼光探询地望着斯佩德。那小子没抬眼,他探着身子,肘拐儿撑着膝盖,双手捧着头,呆望着脚边的地板。

斯佩德对古特曼说:“没有,我没找到,是你藏在手心里了。”

胖子笑嘻嘻地说:“我藏在手心里?”

“对,”斯佩德说,把手里的枪摇得哗琅琅直响。“你是承认呢还是让我搜身?”

“让——?”

“你还是承认的好,”斯佩德说,“不然我就要来搜你身上了,没第三条路。”

古特曼望着斯佩德铁板的脸,放声大笑。“天呐,先生,我相信你真会那么干的。我真的相信。你真是个角色,先生,你不在意我这么说吧。”

“你把钞票藏在手心里了。”斯佩德说。

“对,先生,是我藏起来了。”胖子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揉皱的钞票,放在大腿上捋平。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那个信封,掏出那九张钞票和捋平的一张一起放进去。“我有时候喜欢开开小玩笑。而且我也很想知道碰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应付。先生,我承认你闯过了这一关。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用这么一个简单直接的方法弄清了真相。”

斯佩德不无讽刺意味地冷笑着说:“我还以为这种鬼把戏只有像小流氓这种年纪的人才干得出呢。”

古特曼嘻嘻笑了。

布里姬·奥肖内西穿好衣服——只是没穿大衣和戴帽子——从浴室出来,朝起坐间走了一步,就又转过身来向厨房走去,开了灯。

凯罗又挨近沙发上那小子,重新开始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来。那小子烦躁地耸了耸肩。

斯佩德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古特曼,走到过道里,停在壁橱前面。他打开壁橱门,把手枪放在里面的一只箱子上,关上门,锁好,把钥匙放在裤袋里。然后走到厨房门口。

布里姬·奥肖内西正把一只铝制的咖啡壶盛满。

“东西都找到了吧?”斯佩德问道。

“找到了。”她头也不抬,冷冰冰地回答。后来她把咖啡壶放下,走到门口。她脸又红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汪汪,带着责备的神色,温柔地说:“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山姆。”

“我一定得查个明白,宝贝儿。”他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嘴,回到起坐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