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俄国人的花招(第5/5页)

古特曼又把黑鹰放在桌上,在口袋里摸着。“就是这东西,”他说,“不过我们还要查个明白。”他那张圆脸上满是汗珠。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打开刀夹的时候,指头都在抽筋。

凯罗和姑娘一边一个紧靠他站着。斯佩德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来,他既可以看得见那小子,也可以看着桌边这一堆人。

古特曼把黑鹰颠倒过来,用刀向底部边上刮去,刮下来的黑色瓷釉变成很小的细屑,露出底下黑色的金属。古特曼的刀刃戳进金属里,再抽出来,在上面挖了一道又细又弯的口子。口子里面,除去那层薄薄的瓷釉之后,就看见柔和的灰色的铅在发光。

古特曼咬着牙嘘嘘地直喘气,热血涌到脸上,脸都浮肿了。他把黑鹰再翻过来,朝头上砍去,结果刀锋把里面的铅也露出来了。他听任小刀和黑鹰砰的一下掉在桌上,转过身来面对斯佩德,声音嘶哑地说:“这是个假货。”

斯佩德脸色阴沉,慢慢地点点头。一只手却早已伸出去,抓住了布里姬·奥肖内西的手腕,把她拉过来;另一只手紧紧托起她下巴,粗鲁地把她的脸蛋朝上抬起。“好哇,”他对她吼道,“你又耍什么鬼把戏,快说。”

她叫道:“不,山姆,不,这就是我从凯米多夫那儿弄来的,我发誓——”

乔尔·凯罗冲到斯佩德和古特曼当中,唾沫飞溅,尖声尖气地叫喊:“就是这只!就是这只!都怪那个俄国人!我要知道就好了。我们都当他傻瓜。他可把我们耍了!”眼泪流到凯罗的脸颊上,他跳个不停。“都是你坏的事!”他对古特曼尖声叫嚷,“都是你,你出的蠢主意向他买。你这个胖笨瓜!你让他知道这是个值钱的东西。他知道这东西值钱,就给我们照样做了个假的。难怪我们不费力气就偷到手了。难怪他还表示愿意派我到处去找它。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肥傻瓜!”他双手捧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古特曼的下巴耷拉下来,茫然地眨眨眼睛。后来,他身体抖了一下——这时他身上的肥肉也不动了——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好了,先生,”他和颜悦色地说,“不必这么伤心嘛。人有失误,马有漏蹄,你也明知道这事对我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打击。是啊,毫无疑问,是那个俄国人耍的花招。得啦,先生,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站在这儿,抹着眼泪,你骂我,我骂你?还是我们”——他停下来,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回君士坦丁堡去呢?”

凯罗放下手,鼓出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他惊讶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古特曼两手一拍,眼睛闪闪发光。声音沙哑,但挺得意,也挺高兴:“十七年来,我一直想要这个小玩意儿,一直想搞到手。如果我必须再花一年工夫去找——好吧,先生——从时间上来说,也不过只增加了”——他嘴里念念有词,像在计算——“百分之五又十七分之十五。”

凯罗嘻嘻笑了,叫道:“我跟你去!”

斯佩德忽然放下那姑娘的手,朝房间四下看看。那小子不在了。斯佩德走进过道里,走廊门大开着。他不满意地做了个鬼脸,关上门,回到起坐间来。他靠着门框望着古特曼和凯罗;扫兴地看着古特曼,看了好久。后来他说话了,学着胖子那沙哑的、心满意足的声音:“好了,先生,我得说你们真是一帮子贼呀!”

古特曼笑嘻嘻地说:“这个我们没什么可吹嘘的,这是事实,先生。可是,我们都还没死呢。用不着受了一点挫折就以为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他从背后伸出一只左手,肉嘟嘟的,掌心朝上。“我得问你要那个信封了,先生。”

斯佩德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他说:“我已尽了最大责任。你拿到了你的小玩意儿。如果这玩意儿不是你要的那个,只能算你不走运,可不是我。”

“唉,得啦,先生,”古特曼劝说道,“我们都失败了,没理由要哪一个人负担最大的损失。再说——”他从背后伸出右手,手里有一把小手枪。枪柄上雕着花,镶嵌着金银和珍珠贝。“干脆一句话,先生,我必须请你还给我一万美元。”

斯佩德面不改色,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拿出那只信封。刚想交给古特曼,又犹疑起来。他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一千元钞票,把这张钞票塞进了裤袋。再把信封口塞好,递给古特曼。“这算补偿我的时间和开支。”他说。

古特曼沉默了一会儿,也学着斯佩德的样子耸了耸肩,接过了信封。“好,先生,我们得向你告辞了。除非”——他眼睛周围的肥肉全都皱起来——“你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君士坦丁堡的探险队吗?你不去。好啦,先生。老实说,我倒愿意跟你在一块儿。你正配我的胃口。一个非常机智,很有见识的人。因为我们知道你很有见识,所以我们相信你一定会替我们这个小小的冒险计划保密,我们可以放心向你告辞了。我们知道而且相信你也了解这个事实。情况明摆着,如果这几天出的事有法律上的麻烦,那你和可爱的奥肖内西小姐同样也有责任。先生,你很精明,不会看不出这点的。”

“我明白。”斯佩德说。

“我相信你会明白的,我还相信现在你已经用不着一个替死鬼也能对付警察方面了。”

“我会应付过去的。”斯佩德说。

“我相信你会应付过去的。好啦,先生,告别辞越短越好,再见。”他庄重地鞠了个躬。“至于你呢,奥肖内西小姐,再见了。我把桌上这个希罕的玩意儿送给你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