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14/20页)

万一没有了支付能力,即使想让她在游乐店里干,这种容貌和体形,也不能指望赚大钱。即使她想让哪个街头金融者借给她钱,再还给自己,如果丈夫不在,也许很难有人会贷给她,关键仍是她丈夫的去向问题。考虑到今后的催款,十文字感到厌腻。突然,邦子抬起头:“不过,我想只要想想办法,总会有进钱的渠道的。并且不久,我就会去找白班工作的。”

“嘿?有进钱的路子吗?那是打工啊,还是干什么别的?”

“嗯,啊,就是那个……”

“能挣多少钱啊。”

“二十万元绝对没问题。”

她是否信口开河,想骗我呢?十文字注视着邦子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但是,她的眼睛像野兽一样,从里面发出一种光,使十文字感到毛骨悚然。

过去从事催收不良债权业务时,曾碰到过几个危险人物。他们还不起贷款时,就干出些入室抢劫、诈骗、违法乱纪的事。男的被逼急了,就进行外向性的破坏。

但是邦子不存在那样的危险,她给人一种犹豫、阴冷的感觉。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这种类型的人。十文字从记忆中抽出一个女人的面孔。那个女人在十文字他们去访问后,留下一封长长的颇有怨气的遗书,从大桥上抱着孩子投河,撇下丈夫自杀了。

那种女人对自己干的事置之不理,却把责任归咎于别人。这种被迫害妄想症一味发展下去,严重时索性把同行、甚至会自私地把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拉进泥潭。

邦子浑身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妖气,十文字慌忙移开眼神,注视着在店内抽着烟的女高中生穿着宽松长筒袜的腿。

“十文字先生,或许能还五十万。”

十文字打断了微笑着说话的邦子。

“那是定期收入吧?”

“不是定期的……”

也许她有秘密的生财之道,欺骗哪儿的老头啦,出卖肉体啦,只要能挣钱她才不管呢。总之,十文字已下决心,停止过问这娘们的事。只要能把钱追到手,自己不管别的事。暂时,为确保保人的事,还要陪她一会儿。

“明白了,不能再拖欠了。那么,这样吧,明天,或者后天,请来我们公司一趟,我再次拜访也可以。在那之前,请盖上保人的印章。”十文字边递保单边叮嘱。

“有能力支付,也需要保人吗?”邦子不服地撅着嘴。

“嗯,对不起,由于您丈夫的原因,稍感不妥,今晚请你找找看,拜托了。”

“是吗?”邦子勉强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了。”

“哎。”

邦子低着头,像品味似的用舌尖舔着嘴唇上的玫瑰色口红。

“好吧,我告辞了。”

十文字拿着账单站起来。邦子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种失望:你不能送我回家吗?但是,连咖啡钱都不想付的十文字撇下邦子,急忙走出大众餐馆。在走出门口时,为了驱除和认为是不良债权的人见面的郁闷心情,十文字用手指弹掉粘在西服上的碎线头。

十文字并不讨厌催款的业务。一般的人,知道贷款没还上,所以总想回避。

如能事先预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能让他吐出贷款。穷追猛打真是其乐无穷。

十文字返回停在大众餐馆的空旷停车场的那辆旧西马车旁边时,发现旁边的空地里停着一辆玻璃窗上贴着薄膜的黑色日产胜利牌轿车。他从包中取出钥匙,准备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从日产车的车窗里,一名瘦削的男子探出头。

“嘿,阿明!你是阿明吧?”

原来是名叫曾我的老校友,在足立区竹之塚中学,比自己高两级,毕业后,入伙飞车族,此后,成为一个暴力团的成员。

“啊,是曾我大哥,久违了。”

十文字大吃一惊,直视曾我。自五年前他们在足立快餐店不期而遇以来,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仍然是那么瘦骨嶙峋,像患有肝脏病似的,尖脸又青又黄。那时是个无名小卒,如今好像发迹了。十文字注意到曾我那显示权势的服装,大背头式的发型,蓝色的西服里露出一点儿红黑色衬衣的硬领。

“久违了。你在这样偏僻的乡村干什么?”曾我冷笑着下了车。

“嗯,有什么集会吗?”

“什么集会?我已经脱俗了。”十文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正经商呢。”

“经商?嗨,经什么商,嗯?”

曾我把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十文字的车中窥视。除整齐摆放的地图以外,什么也没有。曾我开玩笑说:“没安个吊环吗?”

“别开玩笑了,那都是老皇历了。”

“你小子,怎么留这么个发型?这多掉价呀?嗯?打扮得这么年轻。”曾我有些愕然地注视着十文字那中分式的发型。

“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啊!”

“重新做人了吗?”

曾我抓着十文字的茄克衫的衣襟微笑着。

“现在是街头金融者。”

“那好啊。你小子,从前可是个吝啬鬼呀,己经完全能入伙了吗?”

“曾我大哥在哪儿高就啊?”十文字仰身问。

“我呀,干这个。”

曾我用手指做了个暴力团标志的形状。他是在足立已独霸一方的江湖派系暴力团的掌门人。

“那个我知道。”十文字苦笑。

“为什么到这儿来?”

“嘿……”

曾我往旁边看,在他视线所及的前方,停车场的边上停着两辆车。十文字看了一眼。好像在处理追尾事故,一位中年男子惴惴不安地耷拉着脑袋,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子在他前面指手画脚地说着。一辆国产车的保险杠被撞得瘪瘪的。

“是事故吗?”

“对,是追尾事故。”

“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十文字想起来了,最近在东京都内流传着故意撞车的团伙大量涌入的消息。那个故意撞车团伙的车号通过电子邮件在同行中传播。

在目标汽车的前面,突然手动刹车,使后面的车与之相撞。撞车者慌忙跳出车跑上前来,根据对方的态度,以各种借口强迫对方交出赔偿金。这是故意撞车团伙的伎俩,但十文字并不知道这是曾我一伙所为。

“这么说来……那个传闻我听说过。是你干的吗?”

“你说什么呀,传出去多不好听。我是被那个混蛋从尾部撞上的,我是受害者呀。”

曾我微笑着说。邦子正从餐馆的出入口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个方向。邦子发觉十文字的视线,赶紧逃跑似的往回走。这样,她一定会拚命地找保人。十文字很满意与曾我在一起产生的效果。

“曾我大哥,我要去医院。”

与中年男子说话的一个年轻人回来报告说,留在车旁的另一个假装沮丧地抱着头蹲在那儿,中年男子在呜呜咽咽地哭泣。十文字想:那个家伙上了人家的圈套。不过一点不值得同情,粗心的家伙,让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