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16/20页)

几年后,一个曾向和雄介绍过日本的日裔人开着辆新车出现在和雄面前。据他讲,由于想得到汽车,他在日本的汽车制造厂工作了两年回来了。和雄打心眼里羡慕他。在巴西,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经济萧条仍在继续。用印刷工少得可怜的工资购车,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和雄决心去日本打工。如能坚持干两年,就能买车,如能吃大苦攒钱,房子也能买,而且,自己也想看看父亲的祖国。

和雄向母亲提出要去日本,他担心母亲会反对,但是,恰恰相反,母亲说:

去吧,妈支持你,即使语言不通,即使文化不同,和雄血液中的血有一半是日本人的,你与他们是同胞,对同胞热情相助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同为日裔人,那些成功者的子女可以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在巴西成为为数不多的优秀人材。但是,自己却不然。自己是贫民窟的理发匠的儿子,所以要去父亲的祖国——日本赚钱,拿着钱回巴西再图成功发展。在这一点上,自己是否更像自主性很强的父亲呢?

和雄辞去工作六年的印刷厂工作,于半年前在成田机场走下飞机。回想起父亲十九岁时一个人远涉重洋到巴西,感慨万千。和雄现在已二十五岁了,签了在日本工作两年的合同。

然而,父亲的祖国并不把有日本血统的和雄视为有教养的人。和雄在机场,在街头,每当遇到把自己作“外国人”看待的目光,就想高声喊叫,“我是半个日本人。有日本国籍。”

但是,日本人对于与自己长得不一样、不会说日语的人,决不承认是跟自己一样的日本人。结果,和雄发现所谓的日本人是从外观进行判断的群体。本来,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同胞”的意识是很淡薄的,所谓的同胞只是形式上的认证问题,而真正的意识几乎等于零。只要是这种脸形和身体,自己就永远是“外国人”,已经觉察到这一点的和雄对日本彻底绝望了。把在盒饭工厂的工作与在巴西的工作进行比较,感到既单调又疲劳,这使和雄热情锐减。

所以,和雄把在日本的这段日子作为考验。整整两年的考验。这是为攒钱购车的考验。与虔诚的天主教徒的母亲不同,和雄所认为的考验是从个人意志出发,为达到目的而实施的禁欲与自律,而并非是上帝赐予的。昨晚,头脑发昏,忘记了考验。

和雄衔着小草,仰视天空,与巴西相比,星星很少。

昨天是五天轮一次的休息日,对盒饭工厂的巴西籍工人来说,经常五天一个周期,按顺序休班。这也是为了麻痹迄今为止在体内培养的时间概念。因而,当第五天的休息日来临时,不知为何,大家都感到疲惫不堪。

因是盼望已久的休息日,和雄感到疲劳,想睡一天觉。不知何故,他心里郁闷,打不起精神。和雄想,可能是日本的梅雨而影响情绪吧。湿气使和雄有光泽的黑发发粘,浅黑色的脸庞看起来无精打采。洗濯的衣物不易干,也使人情绪低落。

和雄下决心出远门,去位于群马县与琦玉县之间被称为小巴西的城镇购物。

开车去很近,但和雄既无驾驶证又无车,只好不断换乘电车及公共汽车,花费了近两个小时。

在位于巴西利亚市场的书店,他站着阅读了足球杂志;买了必备的巴西的日常食品;在录像机店内询问了价钱。在必须返回武藏村山时,和雄心中涌出思乡之情,怀念起圣保罗。和雄为推迟返回时间,走进一家餐馆,喝了不少巴西啤酒。

虽然这里没有朋友,和素不相识的巴西人聚谈,仿佛置身于圣保罗的平民街,使他十分快乐。

公司特意在盒饭工厂的附近为巴西工人租下了单身宿舍。每居室内住两人。

和雄和一个叫阿尔彼得的男子住在一起。过了九点,和雄才从小巴西醉着返回黑暗的房间,彼得是否吃饭去了,不见其踪影。不上班的和雄身心彻底放松,虽然喝醉了,在工友的帮助下,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双层床的上层。

听到喘息声而醒来是一个小时之后,自己什么时候返回来的呢?在下床,阿尔彼得与恋人正在亲热。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和雄正躺在床上睡觉,因而毫无顾忌。已有好长时间未曾在耳边听到女人娇柔的声音了。和雄堵上耳朵,但为时已晚,感觉体内好像什么东西被点着似的。为了锻炼,好不容易才把火药那样的易燃物深深地埋藏起来。但是,导火索却实实在在的在体内存在。如果点燃导火索,就会爆炸的。和雄发疯似的拼命地堵住耳朵,捂住嘴,在顶床上不敢出声,痛苦地煎熬着。

接近上班时间时,两个人进行一番打扮,长时间接吻后,走出宿舍。和雄急忙蹿出宿舍,为寻找女人在夜路上溜达。总之,欲火已经燃烧起来,如果不能压住这不安的躁动,他就会死去的。这等窘迫的事,活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

和雄一想到过去自己给自己定的考验为现在的爆发提供了残暴的力量,就感到非常可怕。但是,要想阻止它,却很难做到。

和雄从公寓向通往工厂的漆黑的路上走去,这是废弃工厂和被隔绝的钻探工地并用的一条荒寂的小路。他想,如在这里等待,肯定会有一个或两个计时工从这里经过。他知道,她们几乎和自己的母亲同龄或者更年长些。但是,做那种事与年龄没关系。然而,是否太晚了,没有一个人从这儿路过。

“这太好了。”和雄心中踏实了。但是,他又有一种猎物不出现就感到焦躁难捱的心情,因此以一种复杂的心态注视着那漆黑的小路。就在这时,一个人独自快步从小路走来。

这女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雄想接近她,向她打招呼,她却没发现。所以,和雄不由得抓住她的胳膊。女人本能地挣扎,在黑暗中和雄看到女人眼中浮现出恐怖的神色,和雄把女人强拖进草丛中。

说是毫无强奸的念头是否是说谎呢?和雄只是想抱着女人亲热亲热,只想体验那柔软的感触。可是,一遇到抵抗,就想凶狠地征服她。女人认出自己,并冷静地说:“你是宫森吧?”

在那一刹那,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端详,自己也认识这女人。她常和那位漂亮的女人在一起,高个头,轻易不笑。自己常想她的表情和自己一样,也许内心隐藏着一种什么辛酸。真巧,竟会是她。和雄的恐惧为难以言状的后悔所取代,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走向犯罪。

当那女人说“咱俩单独约会吧”时,和雄紧紧搂住她。瞬间,的确产生一种想和这个比自己大的女人恋爱的想法。但是,他立刻明白,那是在这种状况下女人为了脱身而信口胡说,所以又涌出满腔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