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室(第17/20页)

自己感到寂寞难耐,为什么对方就不能谅解呢?又不是想强奸,只想和她亲热一下,为什么不能理解?对这种突发的感情洪流,和雄不知如何处置,他把女人摁倒在卷门旁,强行接吻。

自己做了一件可耻的事。

和雄后悔不已,用双手捂住脸,此后,发生的事也令人感到羞耻。

女人用力推开和雄,慌慌张张地逃跑。和雄担心,她会不会去告诉工厂的车间主任或警察呢?他想起最近发生的流氓事件。最近,工厂附近有流氓出没的传闻,在巴西工人中间也成为广为议论的话题。什么那只不过是下流的谣言啦,某某人行迹可疑啦,流氓一走近就紧紧抱住等,有的家伙专议论这种话题。大家都断然否认犯人是自己。至少自己应把那种事向她解释清楚,以求得她的谅解。

和雄一夜没合眼,思绪万千地等着天亮。外面下雨了,是和雄不喜欢的那种浙浙沥沥的日本梅雨。和雄拿着室内唯一的一把雨伞,在工厂的出口淋着雨等着那女人。可是,好容易等到的女人却异常冷淡,她根本不想听自己的谢罪,自己也没机会解释自己不是流氓。

是的,假如自己的恋人或母亲遭遇到这种事,不把对方揍个半死难解心头之恨。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和雄要求自已要一直谢罪到那女人能原谅自己为止。这是一个新的更难的考验。因此,从约定的九点开始,和雄就这样一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地等待。或许她不会来,但自己要履行约会。

从停车场方向传来脚步声。和雄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弯下身体等待。一个高个子女人的身影向这个方向走来。是她!在草丛背后窥视的和雄的胸中微微掀起波澜。他想,她会不会直接走过去呢?然而,女人在和雄隐藏的茂密的夏草前站住了。或许她来赴昨晚约定的约会吧。和雄心中窃喜。

但是,他很快就明自那只不过是自己天真的幻想而已。女人对和雄隐藏的草丛不屑一顾,从提包中取出什么东西,从盖在暗渠上的水泥盖的窟窿中投了进去。

和雄的耳朵能分辨出那是一种金属落水的声音。因为听到“啪”的落水声的同时,是落到渠底的“叮当”的声音。这女人究竟往水渠里扔的什么?和雄感到不可思议。那个女人如果知道自己藏在这里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不!她绝对没发现自己的存在。明早,天亮以后,一定要看一看她究竟扔了什么东西。

女人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的同时,和雄伸开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被蚊虫叮咬的患部痛痒起来,和雄边挠,边透过夜色看左手腕的表针,晚上十一点半。

自己也快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一想到与那个女人在同一个工厂上班,胆怯和期待的心情就交织在一起。在自己认为是考验的这一空虚、孤独的期间,第一次度过一个有生存实感的夜晚。

和雄走进休息室,那个女人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因为她正站在门口附近的饮料自动售货机前,和总是与她一起行动的、年龄较大的那位女人悄悄地谈论着什么。她身着褪色的肥大的劳动布工装上衣,配一条牛仔裤,紧紧地抱着胳膊。

尽管和平时的随意打扮没有什么两样,和雄却对与今天清晨夜班结束时,见到她的印象完全不同感到大吃一惊。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女人的脸,女人也回视和雄。

对女人锐利的目光,和雄感到畏惧,但还是勉强地向她问好。

“早上好!”

女人什么也没说,不理睬和雄,但走在一起的那位矮个头年龄较大的女人,却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这位年龄较大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位熟练工,即使在巴西人中间,也都称她为“师傅”。

和雄本想多说两句,搜肠刮肚地在自己学过的词语中找适当的词。但此时,她们两人已急急忙忙地向更衣室走去。失望的和雄也在更衣室找到自己的挂衣架,迅速地换上工作服。他在巴西籍工人总是聚集的休息室的一个角落里,不引人注目地坐着,嘴里叼着烟,边抑制着心悸,边偷偷窥视更衣室的女子一侧。

因更衣室内没有布帘,隔着挂在衣架上的工作服和换下的衣服,能清楚地看清楚女人们更衣的情形。和雄看到那女人严肃的侧脸,紧闭双唇的腮旁布满皱纹。

和雄心想这个女人比想象的年龄要大,大概与自己四十六岁的母亲年龄相仿。自己还未曾遇到过总是在若有所思的女人。在这以前,自己只喜欢常和她在一起的那位漂亮的年轻女人,但现在和雄却被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女人所吸引。

和雄目睹了女人脱下牛仔裤,他夹烟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双眼,可是仍然想看,刚一抬起头,和那女人的目光相遇。雅子刚换上工装裤,卷成一团的牛仔裤掉在地板上。和雄羞红了脸。然而,女人的视线越过和雄,正看着后面的墙,她脸上毫无表情。和雄之所以感到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与清晨不同,是因为觉得她对自己的愤怒已消失,对自己的鲁莽行为已不责怪。对和雄来说,更应主动地回应。

那女人和师傅手拿白色知了帽,走出休息室。两人似乎要直接去车间,默默地从和雄面前走过。和雄迅速地记下了别在那女人工作服的名牌上的汉字的形状。

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已下到车间去了。和雄在存出勤卡的地方,取出那女人的出勤卡,并且找一位懂日语的巴西人请教。

“这个读什么?”

“香取雅子。”

和雄刚表示感谢,这位三十年前移居巴西、又返回日本的男子就开玩笑说:

“怎么了,相中了吗?年龄大点了吧。”

和雄假装认真地说:“我跟她借过东西。”

“是钱吗?”男子笑道。

要是钱还没事了呢。和雄不予理睬,偷偷地把出勤卡放了回去。

一旦知道了香取雅子这个名字,那女人就成了特别的存在。在返还出勤卡前,和雄看到上面记载着每周的出勤状况。在昨天的考勤栏中,打有“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文字。毫无疑问,那应归咎于自己。那是与自己有关的唯一证据。在贴有香取雅子标签的鞋箱里,放着一双破旧的胶底帆布运动鞋。和雄想象着它还带有热乎气。

和雄匆忙用消毒液洗完手,接受卫生监督员的检查后,缓缓走下与车间相连的楼梯。因为他知道,就在楼梯口处,女工们聚集在那里,等待开工的时间。果然,在楼梯口周围,急切盼望开工的女计时工们排成长队。因都戴一样的帽子和口罩,难以辨认,和雄在拼命寻找雅子的身影。

雅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一个人脱离队列,在凝视着什么。和雄追寻着她的视线,让他吃惊的是那竟是装垃圾的蓝色塑料桶。里面可能有她喜欢的什么东西吧?和雄躬身往里瞅了瞅,原来是掉在厨房地板上的猪肉片及油炸食品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