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地产(第2/9页)

雷布思点点头。

“那您就会知道我的意思了,您一定知道我的意思。报纸上狼人又作案了,而你们警方说狼人已经被抓住了,也许你们真的抓住了他,这谁说得准,没有谁知道。”她停顿了一下,开始气喘吁吁。来访的这个女人的两只眼睛看着窗外,雷布思还是不作声,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她的眼眶湿润了,眼泪婆娑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落下来。“没有谁能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抓住了狼人,但是我可以确定你们是不是逮住了他。至少,我认为我可以确认。嗯,我并没有抓到狼人,可是长久以来,我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我没有向谁透露过半点,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不想我爸爸妈妈知道这回事。我曾经很想大声喊出我的恐惧,但这是很愚蠢的,是不是?如果你们没有真的抓到狼人,那逍遥法外的狼人还可能作案,所以,我决定……我想我可以!”她搓着自己的两只手准备站起来,觉得自己还是站起来好。

“您可以做什么呢?”雷布思问。

“我可以确认他是不是狼人,”她说,她的声音微弱得就快听不见了,仿佛是在和雷布思说悄悄话。她从自己上衣的袖子里拿出了纸巾,擦擦眼泪,那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膝盖上。“我要来确认他是不是狼人,”她又重复了一遍,“如果狼人就在这里,如果你们真的抓住了狼人。”

现在,雷布思终于可以和她四目对视了,她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她棕色的眼睛,泪眼蒙眬。雷布思是见过世面的,他见过不少骗子,她也许就是一个骗子,也许不是一个骗子。

“简,你的意思是什么?”

来访的这个女人又开始抽泣,眼睛又开始看着窗外,她咽了口气,说:“他差点杀死我,我是他下手的第一个人,在他开始杀人之前,我是被他抓住的第一个人。他差点杀死我,我差点是第一个受害者。”

然后她抬起头,一开始,雷布思并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抬起了头。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她的右边耳朵有一个新月形的伤疤,一直到她雪白的脖子上,这是一个深粉色的伤疤,不超过一英寸长。

这是刀疤。

她可能是狼人企图下手的第一个受害者。

“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面对面坐着。现在又送来了四英寸高的文档,仿佛要把原来那堆文档压得失去平衡,那些文件几乎要散落一地了。雷布思正在吃一个从吉诺商店买来的奶酪夹洋葱三明治。真是好吃的食物,能够想吃啥就吃啥,也是当一个单身汉的好处,没什么后顾之忧。布兰斯顿的腌菜、大大的香肠、鸡蛋和番茄酱三明治、吐司上面的咖喱豆,所有的一切都是男性热爱的食物,都可以来者不拒。

“那你怎么看呢?”

弗莱特一罐可乐下肚,时不时还打个小嗝。刚才雷布思跟他说了来访女子的事情。现在,这个来访的简女士已经去了审讯室,一位探长给她录口供,还有人给她泡了茶,安排了一位女警察陪同,以示关怀。弗莱特和雷布思都希望简女士千万别遇上莱姆那小子。

“嗯?”

弗莱特揉揉右眼,“我不知道,约翰,这个案子有点黄了。你呢,跑去跟媒体说假故事,弄得满城风雨,报纸上都是你的尊容,我们现在发现了第一桩效仿狼人作案的谋杀案,也许这还不是最后一桩。然后呢,你又有了新点子,关于跳蚤市场和假牙的理论,现在又多了这桩事。”他摊开双臂,仿佛在呼吁让他的世界回归正常,“这案子真是太混乱了。”

雷布思咬了一口三明治,慢慢地咀嚼。“但是,这是符合狼人作案手法的,是不是?我看了那些关于连环案的谋杀书,第一次作案总是仓皇失措而半途中断的。这些杀人犯都没有准备好。有人尖叫,他们就慌张了。而且狼人没有把工具准备好,他还没有把她嘴巴封住,所以她还可以尖叫呼喊救命。然后狼人发现人的皮肤和肌肉比看上去还更结实。他也许看多了恐怖电影,以为一刀下去就像在切黄油。所以他来不及做出什么危及生命的举动,就弃人而逃了。又或许是狼人的刀子不够锋利,谁知道呢。重点是,狼人惊慌了,没有得逞就落荒而逃了。”

弗莱特只是耸耸肩,说:“但是案发之后,她并没有马上过来报案,这令我比较担心这个故事的真实度。”

“现在她主动来报案了。乔治,你说,我们究竟能确认多少声称自己被强奸的人是真正的强奸案受害者?我听说有人认为这个比率低于三分之一,简是个怯懦的小妇人,已经吓得半死了。她只想忘掉这一切,但她又忘不掉。她会良心不安的。是良知一路把她送到我们这里。”

“我还是不太喜欢这个逻辑,约翰,别问我原因是什么。”

雷布思吃完了三明治,装腔作势地擦擦手。“原因就是你当条子的第六感?”他问,话语间透着一丝讽刺。

“也许吧。”弗莱特说,”我只是觉得她有隐情。”听上去他并没有听懂,或者至少没在意雷布思的弦外之音。

“相信我。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完完整整地谈过了。乔治,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觉得就是他。去年的12月12日,那就是他第一次作案的时间。”

“也许不是,”弗莱特说,“可能还有别的受害者没有报案。”

“也许吧,可重要的是有一个人已经来了。”

“我还是不觉得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弗莱特从桌子里拿出一张纸,看着那上面潦草记录的细节。

他大约有六英尺高,是个白人。我想他的头发是棕色的,但是他跑开的时候我只看到一个背影,所以没看到他的脸。

弗莱特把纸放下,“这个描述至少帮我们缩小了疑犯范围,不是吗?”

雷布思想承认这一点。他心想,因为现在我一直确认狼人是一个男人,而在之前我并不确定作案的狼人的性别。但是他这个想法还是不能告诉别人。在过去的几天里,雷布思让乔治吃了不少苦头。

“但这仍然不是重点。”他这样回答。

“那到底什么才是重点?”弗莱特把刚喝完的可乐罐扔进金属废纸篓里,罐子在里面响了好半天。

当屋子里没有杂音了,雷布思说:“重点在于,那狼人不知道她记住了他的相貌。我们必须说服克拉福德小姐公布一切,走到聚光灯下,接受媒体采访,做一期叫作“狼口脱险第一人”的节目,然后我们对媒体说,她向我们详细描述了狼人。如果这番举措还不会使狼人那狗杂种慌了手脚,那我们也就无计可施了。”

“慌了手脚!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使他慌了手脚。那又有什么好处?如果这样一来他被吓走了,怎么办?如果他就此收手不干了,那我们岂不是永远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