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THE FALLS
星期六,雷布思和西沃恩一起去看足球赛。整个球场弥漫着灿烂的阳光,球员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球场上。没过多久,雷布思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看球员们的影子而不是在看球赛——长得不太像球员的黑色木偶们正在踢着不太像足球的东西。赛场上坐无虚席,格拉斯哥流浪者队上场,这场比赛是一场德比[1]战。西沃恩有一张月票,多亏另一位有月票的球迷今天没能来观看比赛,雷布思才有幸坐在了她旁边与她一起观看。
“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的,看完比赛后在酒吧碰见过他一两次。”
“是个不错的男人?”
“是一个不错的有妇之夫。”她笑了,故意开玩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打消把我嫁出去的念头呢?”
“我只是偶尔关心一下。”他咧嘴笑着,然后注意到赛场周围到处都是电视台的摄像机,摄像师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球员身上,而观众只是现场的背景,或者说是用来填充比赛中场休息时的装饰物。然而,真正激起雷布思浓厚兴趣的是那些疯狂的球迷,他想探究他们背后的故事,以及他们平时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当然,不止雷布思一人这样想,他周围的其他观众也对球迷们古怪滑稽的动作怀有浓厚的兴趣,而并不太关心赛场上发生的事情。西沃恩恰恰相反,她紧紧抓着旁边一位观众的围巾的末端,指关节都发白了,就像她工作时一样全神贯注,一边大声向球员喊叫,一边与附近的球迷们争论裁判员的每一个判决。坐在雷布思另一边的男人和西沃恩一样狂热,他的身材过于肥胖,因太过激动而面红耳赤,汗流满面。在雷布思看来,他有可能患了冠心病。他独自咕哝个没完,随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挑衅的谩骂。然后,他环顾四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放松……伙计,别着急。”他对其中一位球员说。
“关于本案件的调查你有什么新线索吗?”雷布思问西沃恩。
“现在是休息日,约翰。”她的目光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球场。
“我知道,我只是想问……”
“现在放轻松些……继续追,伙计。”那个肥胖的男人紧紧抓住前面座位的椅背,紧张得汗流浃背。
“比赛看完后,我们喝一杯吧!”西沃恩说。
“到时候尽量让我少喝点。”雷布思告诉她。
“就这样做,伙计,就是这样做的!”如海浪般澎湃的声音响起来。雷布思无聊地又取出一支香烟。今天天气不错,却一点也不暖和。刺骨的寒风从北海吹来,使得头顶上飞翔的海鸥在空中都难以保持平衡。
“现在去吧!”那个男人又大声喊叫,“快去,马上去那个胖小子那边。”
叫喊完后,他又环顾四周,羞怯地露齿一笑。雷布思将香烟点燃递给他,他摇摇头拒绝了。
“你知道的,大声喊叫可以减压。”
“可能只会减轻你的压力吧,伙计……”还未说完,他的话就被淹没在了一阵尖叫声中。西沃恩和几千人一起站起来为公正合理的裁判喝彩,却没有人理会雷布思和裁判员的感受。
她经常去的那个酒吧今晚特别拥挤,即使这样,人们仍然争相涌入。雷布思看了一眼,建议去另一个地方,他对西沃恩说:“步行5分钟就到了,比这里安静得多。”
“好吧。”她有点失望地回答。赛后喝酒是为了聚集在一起讨论比赛,她知道雷布思缺乏这方面的兴趣。
“把围巾收起来吧。”他带着命令的语气说,“不知道又会在什么地方遇见一个爱摆架子的人。”
“不会在这里碰见的。”她自信地回答。也许她是对的,出现在体育场外的警察数不胜数,他们个子高大并且知识渊博,他们引导球迷们秩序井然地走出球场,那些来自格拉斯哥的游客便匆匆上了山,赶往公交车站和火车站。西沃恩跟随雷布思抄近道从洛恩街走,然后到达利斯步行道,那里到处都是急匆匆赶着回家的疲惫的购物者。雷布思所说的那个酒吧没有正规的门牌,窗户倾斜着,没有光泽的红色地毯上有烟头烧过的痕迹和变黑的口香糖。电视上的游戏节目引来客人们稀稀拉拉的掌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位老前辈正在大骂球赛。
“你确定自己懂得如何招待一位女士吗?”西沃恩抱怨道。
“那请问女士喜欢百加得调酒还是莫斯科骡子酒?”
“一品脱贮藏啤酒。”西沃恩挑衅地说。雷布思为自己要了一品脱麦芽酒,然后他们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西沃恩说他似乎知道这个城市里每一个糟糕的酒吧。
“谢谢你的表扬。”他的话丝毫没有挖苦之意。“那么,”他举起酒杯,“菲利普·巴尔弗的电脑带来什么消息了吗?”
“只是她曾玩的一个游戏,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由那个所谓的Quizmaster运行着,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
“后来呢?”
“后来,”她叹着气说,“我仍在等待他的回复。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发送了十几封电子邮件,却没有一点消息。”
“还有其他可以追查的方法吗?”
“暂时还没有。”
“那个游戏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首先要做什么,”她敲着酒杯承认道,“吉尔开始觉得这将是一条死路,她让我直接去调查学生。”
“那是因为你上过大学。”
“我明白,吉尔有个缺点,就是缺乏想象力。”
“她很欣赏你!”雷布思顽皮地说,西沃恩给他的胳膊一记拳头。
西沃恩又举起杯子,表情变得比较严肃,说:“她主动提出让我担任联络人的职位。”
“我知道她会这么做的,你打算接受吗?”他看见她摇了摇头,“是因为埃伦·怀利发生的事吗?”
“事实上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呢?”
她只耸了耸肩,说道:“也许还没准备好吧。”
“你已经准备好了。”他强调说。
“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警察的工作,不是吗?”
“西沃恩,这是一个晋升的机会。”
“我知道。”她低下头看着酒杯。
“那这段时间是谁在担任这个工作呢?”
“我想是吉尔自己吧。”她停下来,“我们打算找到菲利普吗?”
“也许吧。”
她看着他问道:“你认为她还活着?”
“不,”他忧郁地说,“我不认为她还活着。”
这天晚上他去了好几个酒吧。刚开始时,他只在离家较近的酒吧,后来,在斯旺尼斯酒吧外面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昂格街。他正要点燃香烟,却被司机止住了,他才注意到禁止吸烟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