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THE FALLS
“天哪,太吵了!”雷布思说道。他们回到戏院外的人行道上,他们进去时天还亮着,现在天已经黑了。
“你不经常看这类演出吧?”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她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非常大,是为了让他能听清楚。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了。”他承认。观众中混杂着年轻人以及与雷布思年龄相仿——也许比雷布思还要大一两岁的老朋克族。里德表演了许多雷布思从没见过的新题材,同时还加进了一些古典场景。他上一次来剧院,大概是UB4O乐队出第二张专辑时,究竟距现在有多远,他懒得去想以前那些事了。
“我们要不要喝一杯?”吉恩建议说。其实他们从下午到傍晚一直在喝酒——午餐时喝了些白酒,接着在牛津酒吧又喝了几杯。沿着利斯河到迪安村走了很长一段路,在途中,他们走走停停,在长凳上休息、闲聊,然后在海滨酒馆又喝了两杯。他们想早点吃晚饭,但刚从圣奥诺雷咖啡屋出来时并不饿,于是回到利斯城后打算去戏院。时间还早,所以他们决定先去柯南道尔喝一杯,再去戏院。
突然雷布思禁不住说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滴酒不沾了呢。”话刚出口已后悔了,不过吉恩并不介意,只是耸了耸肩。
“你的意思是比尔的原因吗?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是说,或许对于某些人,他们要么灌醉自己要么许诺滴酒不沾,但我们要责怪的不是酒而是喝酒的人。一直以来比尔都有他自己的问题,这并不影响我迷恋喝酒,我也从没训斥过他,他也没阻止过我喝酒……因为我知道,喝酒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停顿了一会儿,“你呢?”
“我?”雷布思耸耸肩,“我喝酒只是为了交际需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都笑了起来,就没有再继续聊了。此时刚好是周六晚上11点整,充斥着酒气的大街分外吵闹。
“现在你说我们去哪儿?”吉恩问。雷布思看了看手表,他能想到很多酒吧,但都不是想带吉恩去的。
“你能忍受强烈点的音乐吗?”
她耸耸肩问:“哪种音乐?”
“带音响的,只有一个房间的那种。”
她想了想,说:“是在去你家路上的那个吗?”
他点点头,说:“你知道那个地方是……”
“我看见过,”她看着他说,“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想去我那里过夜吗?”
“我想让你邀请我。”
“在地板上仅仅有一个床垫。”
她笑了笑,拉起他的手,说:“你是故意这么说的?”
“什么?
“你想要敷衍我?”
“不,只是,”他耸了耸肩,“我只是不想让你……”
她用一个吻打断了他。“我不会的。”她说。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可以让她靠在肩膀上,问道:“还想着去喝酒吗?”
“想,酒吧远吗?”
“就在桥上,一家叫作罗亚尔欧克的小酒馆。”
“那带我去吧!”
他们手牵手走着,雷布思尽量不让自己感到尴尬。他仍不由自主地留意着从身旁路过的行人,他担心碰到自己认识的人——警察同事或者前科犯人,至少他不希望遇到。
“你有这样放松过吗?”吉恩突然问他。
“我想我一直模仿得不错。”
“在音乐会时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是工作的原因吧。”
“我不这么认为。吉尔想要切断线索,我猜刑事调查局的大部分人也都在这么做。”
“或许不像你想的那样。”他想到了西沃恩,想到她正坐在家里盯着笔记本电脑……埃伦·怀利正在某个地方烦恼着……格兰特·胡德的床上则堆满了纸张,回忆着一个个名字和一张张面孔。“农民”警司正在干什么呢?他已经用一块抹布慢慢将家具表面都擦拭干净了吗?还有他们——乔治·西尔弗斯和乔·迪基,他们开始工作时很少进入状态,却从不介意加班到很晚。还有些人像比尔·普莱德和鲍比·霍根,他们工作都很努力,却只把工作局限在办公室里,他们能成功地把生活和工作分开。
接下来就是雷布思自己了,他一直以来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因为工作可以让他不用面对家庭现状。
吉恩的问题打断了雷布思的遐想。“这条路上有24小时便利店吗?”
“不止一家,怎么了?”
“早餐啊,你家的冰箱不可能像阿拉丁的神灯什么都有吧!”
星期一早晨,埃伦·怀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里被大家称为“伦敦西区”,指的是托菲肯街警察局。她认为在这里更容易完成工作,因为这里的空间一点也不紧缺。几个周末积累下了几起棘手的案件:一起行凶抢劫案,三起入室盗窃案,一起纵火案。这些案件让同事们忙得团团转。当他们路过时,还是会去问问有关巴尔弗案件的进展情况。埃伦·怀利正在等待着雷诺兹和沙格·戴维森——等待着那两个人令她害怕的举动——谈论她在电视发布会上的表现,幸亏这次他们没有说什么。或许他们真的同情受难者,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愿休戚与共,即使在像爱丁堡这样的小城市,警察局之间还是存在竞争的。如果巴尔弗案件的调查毁在埃伦·怀利手里,同样也会让“伦敦西区”蒙羞。
“离职了?”沙格·戴维森问。
她摇摇头,说:“我接到一个任务,在这里处理会更容易些。”
“这样啊,但这儿和你梦寐以求之地相差太远了吧。”
“什么?”
他笑着说:“宏伟的蓝图、利润丰厚的调查、一切事物的中心。”
“我现在就在伦敦西区中心,”她对他说,“我已经很满足了。”戴维森向她挤了挤眼,雷诺兹带头喝彩,她笑了笑——因为她“回家”了。
有件事困扰了她整整一个周末——她已被边缘化了,从联络人的位置上坠落到与探长雷布思一起工作的边缘地带,再坠落到现在调查几年前的一起旅客自杀案。看来她越来越受冷落了。
因此,她提前做了决定:如果他们不想要她,她也就不需要他们了。“欢迎回到伦敦西区。”她对自己说。她拿过来之前带上的所有笔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不再需要和六人挤在一起办公了。这里,电话不会再响个不停,再也不会看见咀嚼着含有尼古丁口香糖的比尔·普莱德拍打着手中的剪贴板从她身边走过。这里让她觉得很安全,在这里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给一个荒谬无益的案件下结论。
现在她必须做的就是努力向吉尔·坦普勒证明自己,直到让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