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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浅井松子说明真相的话。
“不过即使如此,校长先生还是免不了被追究责任。”
凉子瞪大了眼睛:“他会被开除吗?”
“这也没办法。”
“可校长并没有错,虽说有点慎重过头……”
“这样也无法容忍。这就是社会。”母亲叹了口气,“森内老师的责任,也会算在校长头上。所谓监管不力。”
“撕碎丢弃举报信的事吗?那完全是森内老师的责任啊!”话出口后,凉子又问,“你们真的认为这是森内老师本人做的吗?”
父母两人都愣住了。
“是这样的吧。”
“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情况。”
确实是这样,可是……
“我觉得森内老师不至于那么不检点……”
“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寄给森内老师的快信,除了她还有谁会撕掉呢?投递途中被人偷走了?这么说邮局要生气的。寄给你的信不就寄到了吗?”
“不检点?”藤野刚重复了一遍,笑道,“你真会说。”
凉子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对于森林林,我们可是每天都在观察。”
“可眼力还不够。你们还没成熟呢。”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是未成年人嘛。”
凉子终于又能轻松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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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上学的这天下午,凉子过得相当悠闲。午睡弥补了睡眠不足,读到一半的书也读完了。时间仍很充裕,她扒出冰箱里的食材看了看。肉虽然不多,不过还能炖上一锅。
妹妹们已经回了家。瞳子到朋友家去玩,翔子去上算盘补习班。瞳子,五点之前一定要回家。翔子,有没有忘记东西?姐姐,你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早?没有社团活动呗。是吗?那就烤点曲奇饼给我们吃吧。
她们两个在家,就没法静心思考。可不知为什么,今天的自己倒十分愿意照料这两个小捣蛋鬼。是之前独占了父母的缘故吗?
不过我这个做姐姐的已经默默忍耐很久了。
电话响了。
最小的妹妹瞳子很会撒娇。说姐姐在家她就不去朋友家玩,要跟姐姐在一起,像涂了胶水牢牢黏在姐姐背后。姐姐,读书给我听。姐姐,教我做汉字练习。
“您好,这里是藤野家。”
凉子接电话时,瞳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毛衣下摆。
过了一会儿,瞳子睁大眼睛仰视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凉子手握听筒,呆呆地愣在那里。
电话是仓田真理子打来的。她刚刚到家。听一班的同学说,小凉今天没上学,就想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不过还有一件事……
“听说浅井在医院里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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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宅树理今天也没去上学。
昨天,她没有去教室,出了保健室就直接早退回了家。看到女儿精疲力尽的模样,母亲便嚷嚷着让她快去睡觉。今天早晨,树理没有说什么,母亲却决定不让她去上学。睡到晌午刚要起床,妈妈就告诉树理,已经打电话向学校请过假了。
树理沉默着,点了点头。
“要吃点什么吗?肚子饿了吧?”
树理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你回房间去吧。等一会儿我会端粥来。”
上了厕所,洗了脸,树理又回到房间,钻进被窝。没多久,母亲上来看她,她装作睡着了,没搭理母亲。
不久后,树理真的睡着了。现在的树理,无论睡多久都能睡得着。不停地睡下去,只有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她才能获得宁静。
只有与现实划清界限,才能静下心来。
睡着时还是会做梦。好多次,同样的梦。松子的梦。叫喊着的松子。哭泣着的松子。哭着跑开的松子。
树理追着她。无论她跑到哪里也要追上。绝不能让松子跑掉。
每一次,当树理的手触碰到松子的后背,梦就结束了。
惊醒后睁开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枕边的闹钟显示的是下午六点半。
晕乎乎的,抬不起头,浑身乏力。这具瘦弱又难看的身体,这具令自己厌恶不已的身体,这具就算出卖灵魂也想换走的身体,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轻飘飘地在半空游移。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静静地呼吸。呼吸声被吸进枕头里。
楼下传来母亲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跟谁说话?是在打电话吧?
树理聚精会神地倾听,可还是听不清。她滑下床,爬到房门附近,将房门打开十公分左右,就能听清母亲的声音了。
“是吗?是这样啊。好可怜。父母会受不了的吧?真是不幸。”
真是不幸。语气不含半点诚意。母亲一直是这样,从来不顾别人的心情,只会口头敷衍一下。
谁不幸了?说谁?谁的父母?
树理的心跳加快了。心中的期待剧烈燃烧着,连脸颊都发烫了。谁的?谁的?谁的?
“树理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她和浅井是好朋友,所以……嗯,嗯。”
浅井。原来是松子。
“守灵和葬礼如何安排呢?树理一定想去吧。可不能马上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肯定会垮掉的。是啊。树理她很善良的。”
松子死了!
身体靠在门上,树理抓住门把手,慢慢瘫软下去。坐到地板上,随后整个身子都倒了下来。瘦弱的身体开始抖动,骨头不停作响。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牙齿在作响。
灵魂在作响。
松子死了。死了。死了。
她再也不会说话了。
树理想笑。就像昨天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嘲笑藤野凉子那样。那时真是痛快。那个优等生伪君子脸色惨白,太好笑了。你怎么了?是什么让你面无人色?我可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松子就在树理的眼前被汽车撞飞。如此沉重的身体,竟会像皮球一般弹起来,飞得那么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仿佛从重力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之后重力恢复,再重重地落下。
发出一声巨响。
肥胖的身体摔在水泥路面上,污物撒了一地。
后来,树理表扬了自己。怎么表扬都不够。事实上,树理像中邪般呆呆站着的时间,只持续了松子飞起又落地的短暂一瞬。她很快清醒过来,立刻转身跑掉了。如此迅疾的判断,难道不值得表扬吗?树理没有输。没输什么?全部啊!
没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树理。
空无一人的马路。无声流泪的松子。
那幅光景。那个声音。绝对没救了。当时就觉得,松子死了。
星期一还是跟往常一样去上学。可走在路上,渐渐就犯起了恶心。松子被汽车撞飞的光景又朦胧地在眼前回放。啊,松子死了。心里虽然高兴,身体却有点难受。到了学校她没有进教室,直接去了保健室。尾崎老师将她接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