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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二十日,星期一

骆肯把夜视望远镜递给哈利。

“危险解除,”他说,“我知道他们的惯例,警卫会在车道尾端大门边的亭子里坐着,二十分钟之内不会再出来巡逻。”

他们坐在一栋房子的阁楼里,距离克利普拉的土地大约一百公尺。窗口钉了木板,不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够大,正好塞得下望远镜,或是相机。阁楼和克利普拉那幢有龙头装饰的柚木宅邸之间,隔着一排矮棚屋、一条马路,和一道高大的白墙,墙上架着铁刺网。

“这座城市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处都有人,随时随地。所以我们得绕过去,到那间棚子的后面翻墙。”

他用手指着,哈利赶忙拿起望远镜。

骆肯叫他要穿深色不显眼的紧身服装,他选了黑色牛仔裤和他那件黑色的欢乐分队乐团旧T恤。他穿上T恤的时候想起克里斯廷,当初唯一一个成功让她喜欢上的乐团就是这团了,欢乐分队。他想或许她就是这样才不喜欢骆驼牌。

“走吧。”骆肯说。

外面空气沉闷,碎石路上的灰尘飘来飘去,没有方向。一群男孩在玩藤球,他们围成圆圈,用脚把小橡胶球踢来踢去,没注意到两个一身黑的发郎。哈利和骆肯过了马路,从两间棚屋中间一溜烟穿过去,顺利来到墙边,没人发现。朦胧的夜空反射一片来自数百万盏大小灯光的黄浊色光线,这些灯从来不让曼谷在这样的夜里完全暗下来。骆肯把他的小登山包扔到墙的另一边去,然后抛了一条又薄又窄的橡胶垫,盖在铁刺网上。

“你先上。”他说着,迭起双手,让哈利有地方踩。

“你呢?”

“不用担心我。来吧。”

他把哈利抬上去,让他抓住墙头的柱子。哈利一脚踩在垫子上,另一脚翻过去的时候,听见脚下的橡胶垫被铁丝刺穿的声音。他努力不去想隆斯塔市集那个小男生的事;小男生从旗竿上面滑下来,忘了竿底有个系绳的栓子,爷爷说男孩的宫刑惨叫声连峡湾对岸都听得到。

下一秒骆肯已经站在他身边。

“哇,这么快。”哈利低声说。

“退休老人本日的健康操。”

退休老人在前,哈利在后,他们俯身沿着房子外墙快跑,穿过草坪以后,停在转角处。骆肯拿出望远镜,等着警卫的视线移往另一个方向。

“现在!”

哈利冲出去,想象自己是隐形人。到车库的距离并不远,但是沿途点着灯,而且他们和警卫亭之间没有掩护。骆肯紧跟在后。

哈利本来觉得闯空门的方法不可能有这么多种,但是骆肯坚持要做缜密的沙盘推演,还强调最后这个关键阶段,他们两个一定要紧靠在一起跑。哈利问他,一个先跑,另一个把风,难道不会比较好吗。

“何必把风?要是我们被人看到,我们自己一定知道啊。如果我们分开跑,被看到的机会反而加倍。现在警界什么都不教了呀?”其余的计划内容哈利完全没有意见。

一辆白色的林肯大陆占据大部分车库。车库里确实有一扇侧门通往主屋。骆肯是抱着侧门锁会比前门锁好开的指望,而且从大门那里看不到他们。

他拿出他的撬锁器,埋头开始工作。

“你有没有注意时间?”他低声说。哈利点点头。根据时间表,距离警卫下一轮巡逻还有十六分钟。

十二分钟后哈利感觉全身痒起来。

十三分钟后他希望舜通会在一阵烟雾中现身。

十四分钟后他知道他们得放弃这次行动了。

“我们走人了。”他轻声说。

“再一下。”骆肯埋首在门锁上,“顶多再几秒。”

“现在就走!”哈利咬牙切齿嘘他。

骆肯没应声。哈利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他的肩膀。骆肯转头,他们四目交接,金牙闪闪发亮。“宾果。”骆肯小声说。

门开得顺畅无声。他们悄悄溜进去,静静把门关上。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车库里有脚步声,门上方的窗户有手电筒的光照进来,接着就有人用力转动门把。他们背靠着墙站着,哈利屏住气,心脏猛跳,把血液送到全身。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哈利发现自己很难压低音量。“你说二十分钟!”

骆肯耸耸肩,“左右。”

哈利在心里数数,张着嘴巴吐气。

他们打开手电筒,正准备深入屋内,哈利脚下突然传来嘎吱声。

“什么声音?”他把手电筒往下照,深色的拼花地板上有一小团白色的东西。

骆肯把手电筒照向刷白的墙壁。

“哎,克利普拉乱搞一通,这栋房子只能用柚木盖才对。哼,这下我对这个人的敬意真的荡然无存了。”他说,“来吧,哈利,把握时间!”

在骆肯的指挥下,两人迅速有条理地搜索了房子,哈利专心做骆肯交代的工作,先记住原来的位置才挪东西,不要留指纹,打开抽屉橱柜前先检查有没有贴胶带。两三个小时后他们在厨房桌边坐下来,骆肯找到几本儿童色情杂志,还有一把看起来很多年没击发的手枪。两个他都拍了照。

“这家伙走得非常匆忙,”他说,“卧室里有两只空的行李箱,盥洗用品包放在浴室,衣柜还塞得满满的。”

“说不定他有三只行李箱。”哈利提出想法。

骆肯看他的眼神混合了嫌恶和宽容,他看肯做事但脑袋不灵光的菜鸟,应该也是这种眼神吧,哈利暗想。

“哪个男的会有两个盥洗包啊,霍勒。”

菜鸟,哈利心想。

“剩一个房间,”骆肯说,“二楼的办公室锁住了,德国制的鬼东西,我开不了。”他从登山包里拿出撬棍。

“我一直希望这个不会派上用场,”他说,“我们弄完以后,那扇门会一团乱。”

“无所谓,”哈利说,“反正我好像把他的拖鞋放错架子了。”

骆肯发出咯咯笑声。

他们把撬棍用在铰链上,没用在门锁上。哈利反应太慢,结果沉重的门往房间里倒,发出了巨响。他们呆站几秒,等待警卫的喊声传来。

“你觉得他们听到了吗?”哈利问。

“不会啦,这里的人均噪音多得很,只是砰一声不会有多少人注意。”

他们的手电筒光束像黄蟑螂在墙壁上乱窜。

办公桌前的墙上有一幅曼联红白布条,挂在裱了框的全队合照海报上,底下是红白色的市徽和船只图案,刻在木头上。

光束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男人有张正在微笑的阔嘴,坚挺的双下巴,两只略微浮肿的眼睛闪着愉悦的光芒。欧夫·克利普拉看起来是爱笑的人,金黄色鬈发在风里飘,照片一定是在船上拍的。

“他看起来不太符合恋童癖的描述。”哈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