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统计显着性
“你迟到了。”威金斯在哈利抵达警局时说。他把一叠影印资料放在哈利桌前。
“时差。有什么新消息吗?”哈利问。
“你可以从资料里看到一些。苏永挖出了一些强奸案的旧档案。他和肯辛顿正要报告。”
苏永把一张幻灯片放在投影机上。
“今年澳洲报案的强奸案有五千多起,不用统计方式却尝试从一连串案子中找出模式显然不太可能。统计学一目了然,不受感情判断影响。第一个关键字是统计显著性。换句话说,我们要找的是无法被归类在一般机率里的情形。第二个关键字,则是人口统计学。
“一开始,我在过去五年的未侦破谋杀案与强暴案档案中,搜寻包含‘勒杀’或‘窒息’这两个词的资料,接着在削减过后的案件中,再加入受害者是十六到三十五岁间的金发女子,并居住在东海岸等条件。官方统计数据与护照发放处公布的发色资料显示,这样的女性人数不到百分之五。然而,我手上还是剩下七桩谋杀案与四十多起强暴案需要确认。”
苏永把另一张幻灯片放在投影机上,内容是标有百分比的直条图。他没表示任何意见,只是让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威金斯率先开口。
“这是不是代表……?”
“不,”苏永说。“我们无法从中发现任何先前不晓得的事。这些数字太模糊了。”
“但我们可以藉此揣测,”安德鲁说。“肯定可以。举例来说,我们可以揣测外头有个人正规律地强暴金发女子,然后没那么规律地杀掉一部分人。而且那个人还喜欢用双手勒紧女人的喉咙。”
突然间,每个人全都同时说话,威金斯举起双手,叫大家安静下来。
哈利是第一个开口的。“为什么过去从来没发现这些关连?我们正在谈的是七桩谋杀案与四、五十件强暴案有所关连的可能性不是?”
苏永耸肩。“不幸的是,澳洲每天都有强暴案发生,所以或许很难让你优先想到这种事。”
哈利点头。他认为自己没条件挺起胸膛,为了挪威会怎么处理这种状况而感到自豪。
“除此之外,大多数的强暴犯都在他们居住的城镇或区域找寻受害者,事后也不会逃离那区。这就是为什么不同区域的强暴案之间,没有把合作侦办列入常规的缘故。从统计过后的资讯来看,这些案子的最大问题,是地域的分布性。”
苏永指向地点与日期清单。
“有一天在墨尔本,一个月后是凯恩斯,一周后又变成纽卡索。这些强暴案在两个月内发生在不同的三个州。犯人有时戴头罩,有时戴面具,至少有一次戴丝袜的纪录,还有好几次,那些女人根本没看到强暴犯的模样。到处都有可能是犯罪现场,从漆黑的巷弄到公园都一样。受害者被拉进车内,或是夜晚遭人闯进家中。总之,里头没有模式,只除了受害者都是金发,全是被勒死的,而且没人能提供警方任何嫌犯描述。还有一件事。他杀人时,会处理得相当干净。唉,他八成清理过被害者,把自己留下的痕迹彻底消除。指纹、精液、衣物纤维、毛发,以及被害者指甲中的皮屑等等。不过除了这些事以外,完全没有我们平常会联想到连续杀人犯的情况:没有任何诡异状况或仪式迹象,也没有留给警方说‘是我干的’那类留言。在那两个月内的三桩强暴案后,除非他改变了手法,隐身在其余的强暴案档案中,否则他沉寂了整整一年。但我们无法确定这点。”
“谋杀的部分呢?”哈利问。“这不是会让大家提高警觉吗?”
苏永摇头。“就像我说的,是地理分布的问题。要是布里斯本警方发现一具奸杀尸体,悉尼绝对不是他们会先搜查的地方。总之,这些谋杀案实在分布得太广,想从中发现清楚的连结非常困难。毕竟,勒杀在奸杀案中不算罕见。”
“澳洲没有全国性的执法机构吗?”哈利问。
桌旁所有人都笑了。哈利改变话题。
“如果他是个连续杀人犯──”哈利开口。
“通常会有犯案模式,一个主题。”安德鲁接着说完。“不过这个案子里并没有,对吗?”
苏永摇头。“这几年有些警探肯定多少想到连续杀人犯的可能性。他们或许有从档案库里找旧资料与手上的案子对照,但其中的差异性实在太大,很难支撑他们的怀疑。”
“如果真是连续杀人犯所为,他会不会多少有着想被抓到的欲望?”莱比问。
威金斯清了清喉咙。这是他的专业领域。
“这是犯罪小说里才有的情况。”他说。“凶手的举动是一种求救方式,他会留下一些加密的讯息与证据,表现出潜意识中的渴望,希望有人能阻止他的杀戮行为。有时事情真是如此。但可惜的是,大多数连续杀人犯就跟一般人一样,根本不想被抓。如果这真的是连续杀人犯所为,他并没留下太多线索。这件案子里有些情形不太妙……”
他揉了揉脸,露出上排的黄牙。
“首先,这些谋杀案似乎没有任何模式,唯一的例外是所有被害人全都是被勒死的金发女子。这或许代表他把每一桩谋杀都视为不同的事件,就像是打造一件艺术品,需要与过去有所不同。或者其中的确有模式,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但这也可能代表谋杀其实只是计划外的状况,在某些案子里,变成了不得不为的情形。例如受害者看到他的长相、抵抗、大声求救,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说不定他只会在无法得手的情况下才杀掉对方?”莱比发表意见。
“或许我们可以找心理学家来仔细检视这些案件。”哈利说。“他们或许能做出一些侧写,可以帮得上忙。”
“或许吧,”威金斯说,似乎正在思索其他事情。
“第二点是什么,长官?”苏永问。
“什么?”威金斯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首先’,所以还有什么地方你觉得不太妙?”
“他突然停止犯案,”威金斯说。“当然,这可能纯粹是现实缘故。例如他去旅行或生病了什么的。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感觉到有人正在怀疑这些案子彼此的连结性,所以停手了一阵子。就像这样!”他打了个响指。“如果是这种情形,我们所面对的就是个危险至极的人,既狡猾又有纪律,不会被自我毁灭的激情所驱使,跟那些过度放纵,最后露出马脚的大多数连续杀人犯不同。凶手是个相当聪明、精于算计的人,要是我们不尽力而为,可能直到他彻底解放,来场真正的大屠杀以前,我们都很难逮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