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柳家族式微
一柳家族简介
据村里老人家说,一柳家是附近一带的大财主,由于原本并非本村的人,因此有些思想偏执的村人并不太愿意提起他们。
一柳家本来是对面川村人氏。川村在江户时代旅店极多,而一柳家就是那儿的本阵(旅馆总店)。不过在明治维新的时候,当时的店主人有洞悉时代的趋势,不再经营本阵,举家迁到目前居住的冈村,同时趁着乱的时局,大肆搜购田地,也因此,村人们都轻蔑他说一柳家是河童上岸成精,意思是说从河町爬上山谷后,即使是小小河童都有了法力。
发生那桩恐怖案件的当时,一柳家的大宅里的居住者有:
第一位是上代家主的遗娟系子刀自,五十六岁的她,不管在任何场所总是盘着超过年龄的大发髻,始终以本阵后裔自居,是个既威严又骄做的老妇人,村人们称她为隐居老夫人。
系子刀自有五个子女,案发时只有其中三人住在这里。最大的是长男贤藏,毕业于京都某私立大学哲学系,年轻时曾在母校当过两、三年的讲师,非常用功上进,因呼吸器官毛病而回乡静养,仍孜孜于研究著述工作,在杂志上经常看到他的论著,是相当知名的学者。
他年过四十仍未娶,与其说是考虑到健康的问题,到不如说是忙于研究工作,而忽略了婚姻大事。
贤藏底下有一个妹妹名叫妙子,一个弟弟名叫隆二。妙子已嫁人,那时正随丈夫前往上海,和这桩事件毫无关系!隆二,三十五岁,医师,任职于大贩某大医院,案发当夜虽不在家,不过却在案发后不久就出现了,在这桩“密室杀人”案件里,他的立场与角色很难说得清楚。
系子刀自生下隆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未再怀孕,本以为不会再生育了,没想到隔了十年却又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三男的三郎,之后又经过八年,再生下一个女儿名叫铃子。当时三郎二十五岁,铃子十七岁。
三郎是兄弟姊妹中最不长进的,中学被退学后,以同等学历资格在神户的某私立专科学校就读,仍以退学收场。案发当时,他待在家里,整天无所事事。三郎头脑灵活,只是缺乏耐心,加上个性狡猾,因此,在村里,他也最让人瞧不起。
至于幺女铃子,或许是双亲迈入老年后才生她的缘故,不但体弱多病,智能发育也较迟缓(但并不是智障者),略带神经质,仿佛晒不到太阳的花朵,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她偶尔也会做出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灵巧事情,甚至可以无师自通,譬如弹琴,不过,在日常生活与行为上,她比七、八岁小孩还不如。
一柳家大房只有以上几个人,但当时一柳家的宅邸内还住着二房一家人,这一家的家长是贤藏他们的堂兄弟,名叫良介,当时三十八岁,他和妻子秋子育有三名女子,不过这三人和这桩恐怖案件无关,在此省略不提。
良介和贤藏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只有小学毕业,却精通算术,又深谙人情世故,甚得隐居老夫人欢心与信任,家中大小事情系子刀自都会征询他的意见,但他却是个不受贤藏兄弟欢迎的管家。至于良介的太太秋子,是个对丈夫百依百的平庸女人。
一柳家大房和二房共六人:系子刀自、贤藏、三郎、铃子、良介和秋子。在封闭的农村中,贤藏的婚事,让平静的岁月掀起了汹涌的波涛。贤藏打算结婚的对象名叫久保克子,在冈山市的女校教书,全家人反对这桩婚事,并非克子本身的问题,而是克子的家世。
在城市几乎被唾弃的“家世”门第观念,在这个封闭守旧的农村里,依然顽强地存在,并且支配着各种事物。
自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农民对地位、身分、财产等表象的看法,在战败阴影下,也不像以前那样讲究了。但,守旧的家世观念始终存在,对于良好家世的憧憬、敬慕、自负,仍主宰着农民。
所谓的家世,不是以优生学或遗传学的角度来评断,而是指旧府时代服侍过明主或曾当过村长等略有权势职务者,不管家中是否有残疾者、癫痫患者或疯子,也无损于“家世”的名声。这现象即使到今天仍旧如此,更何况象案发时的昭和十二年;对一柳家族而言,“家世”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久保克子的父亲曾是一柳家的佃农,他却相当有远见,看到战败后调敝的农村毫无前景可言,就和弟弟一同渡海前往美国,一面在果园工作,一面努力存钱,打算积存了数万元之后就回国,在距离村庄十里之处,买了一片土地,经营果园。
兄弟二人因为在美国奋斗而晚婚,当克子出生后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丢下克子返回娘家,克子等于是由叔叔一手抚养长大的。她是个很喜欢读书的少女,叔叔也竭尽所能的教育她,在战败初期的日本社会,克子的学历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了。她自东京女子高级师范学校毕业后,就进入故乡附近的冈山市女子学校开始教书生涯。
她父亲和叔叔共同经营的果园非常成功,叔叔也把她应得的利润分给她,因此克子在女校教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生活,而是出于她对自己的期许。但,以一柳家族高做的门第观念而言,不管她受过多少教育,也不管她是否聪明、有财产,佃农之女就是佃农之女,永远不会变成“世家”之女!
贤藏因为曾在克子筹组的年轻知识份子集会中演讲后才和她交往,之后,克子每遇到深奥的外文,便前来请教,两人就这样交往了一年,贤藏忽然向家人表示要和她结婚。
一柳家族里反对这门婚事最激烈的就是系子刀自和良介。至于兄弟姊妹之中,妹妹妙子写了一封措词强烈的信给哥哥;弟弟隆二则写了封信劝母亲,信中提到贤藏个性果决,且言出必行,为了家族形象,就依他好了。不过这些话他并未直接对贤藏说。
贤藏始终以沉默、绝不反驳面对一切,终使反对者逐渐妥协,并以苦笑收场。
就这样,他们决定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二十五日举行婚礼,没想到当天夜里却发生那桩恐怖的“密室杀人”案件。
母子争执
首先,我想说的是案发前的二、三件琐事。
案发前夕,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午后,在一柳家的饭厅,系子刀自和贤藏满脸不高兴的各自喝着茶,铃子则在一旁神情专注地替洋娃娃穿衣服,她无论在何时何地,总是静静地独自玩耍,从不打扰旁人。
“可是,那是我们家族历代祖传的家规……”
在这桩婚事上,贤藏完全不听她的,因此,系子刀自略带赌气他说着。
“隆二结婚时你并没有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