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4页)
我试着不让怒气爆发。“他当然想啊,”我说,“没有理由让你们不结婚吧?”
“没有。”她的口气有点怀疑。
接着又缓缓地摇摇头。“不对,”她说,“完全不像那样。”
“什么不像那样?”
她慢慢吐出一字一句,脑海里一边回溯着过去的事。
“我离开圣卢的时候……不是不嫁给鲁珀特而要与约翰结婚。他想要我和他一起走,于是我就跟他离开了。他没说过要结婚,我不认为他想过这件事。这一切……”她稍微动了动双手。我猜想“这一切”指的不是实际的屋子、肮脏的环境,而是他们共同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特质。“这不是婚姻。婚姻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你和鲁珀特……”我开口。
她打断我,显然因为我了解她的意思而松了一口气。
“对,”她说,“那就会是婚姻。”
我很好奇,那么她认为她和加布里埃尔的生活是什么?我不想直截了当地问。
“伊莎贝拉,告诉我,”我说,“你对婚姻的理解究竟是什么?婚姻对你有何意义?除了纯粹法定的意义之外。”
这让她很仔细地想了想。
“我想那代表成为某个人生命的一部分……融入、各就各位……而那就是你名正言顺的位置,你归属的地方。”
我了解到,婚姻对伊莎贝拉而言有种结构上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我说,“你无法分享加布里埃尔的人生?”
“没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要是我知道就好了。你知道……”她将修长的双手向前一摊。“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很感兴趣地盯着她。我认为她的直觉非常正确,她一点都不了解加布里埃尔,从来就不了解他,不管和他在一起有多久。然而我也看得出来,这件事可能不影响她对他的感情。
而他,我突然想到,也是如此。他像个买了(应该说是掠夺)一件昂贵又精致工艺品的人,却对这个精巧结构背后的科学原理完全没有概念。
我慢慢地说:“只要你没有不快乐就好。”
她回看着我,眼神空洞,视而不见。她要不是故意隐藏答案,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我认为是后者。她正在经历一段深刻而强烈的经验,而她没办法为我清楚定义出那是什么。
我温和地说:“你要我替你问候在圣卢那些你所挚爱的人吗?”
她非常平静地坐着,泪水涌出,然后流了下来。
那不是忧伤的泪水,而是思念的眼泪。
“伊莎贝拉,如果能让时间倒转,”我说,“如果你可以重新选择一切,你还会再做同样的决定吗?”
也许我很残忍,但我必须知道、必须确认。
可是,她不理解地看着我。“一个人真的有选择吗?对于任何事?”
嗯,这见仁见智。或许,对于像无法体会到还有其他选项的伊莎贝拉这种毫不妥协的现实主义者来说,人生比较简单一点。不过我现在相信,做选择的时刻将要来临,而伊莎贝拉会明确地做出抉择,而且完全知道走这条路就是个选择,并且优于其他选项。不过时候未到。
就在我站着注视伊莎贝拉的时候,我听见跌跌撞撞上楼的脚步声。加布里埃尔大力推开门,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样子实在很难看。
“哈啰,”他说,“这里还好找吗?”
“很好找。”我简短地说。
打死我我也没办法再说下去。我走到门口。
“抱歉,”我咕哝着说,“我得走了……”
他稍微站开让我通过。
“嗯,”他脸上出现一种我不理解的表情,“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
我不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说:“明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到格里斯餐厅吃饭吧,我要办个派对。伊莎贝拉会希望你过来,对不对,伊莎贝拉?”
我回头看她。她庄重地对我微笑。
“对,你一定要来。”她说。
她的脸非常平静而且镇定。她正在抚平并整理手上的丝绸。
我在加布里埃尔的脸上看到一种我无法解释的表情,可能是走投无路。
我快步走下那恐怖的楼梯——以一个瘸子能够行走的快步。我想到外面阳光下,离开加布里埃尔和伊莎贝拉这奇怪的组合。加布里埃尔变了……变得更糟了。伊莎贝拉则一点也没变。
在我困惑的脑海里,我感觉到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意义——如果我找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