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秘密走廊

这次的故事源于安娜贝尔(山姆·霍桑医生抿了一口雪利酒,向他的客人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卷进去的。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一九四三年五月初,几个月前,我们的军队在瓜达康纳尔岛艰难取得胜利,轴心国①也在北非战场宣布投降,自从珍珠港事件以来,乐观的情绪暂时弥漫在整个后方地区。

①Axis,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结成的法西斯国家联盟,领导者是纳粹德国、意大利和日本及与他们合作的一些国家和占领国。

那天,安娜贝尔很晚才从她的动物诊所回到家里。当她回来的时候,我都开始准备晚餐了。

“出去!”她发号施令般地说道,一边拉我一边从我的手里把煎锅抢了去,我都没来得及反应。

“去看你的报纸,或者找些别的事干!”

“我只是想帮忙做点家务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我和梅格·伍立策吃午饭时约好晚上见面,她一小时内就到了,所以我们得在那之前吃完晚餐。”

梅格·伍立策是北山镇广告报的编辑,这是一份免费的周报,逢周四出版。通常报纸会投递在每户人家的前院门廊,农民们则可以在一些地区性商店里免费取阅。一年前,她以收购遗产的方式,从一户小家庭手中得到了这份报纸,并且打算将它发展成为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报纸。自从北山镇《尖锋报》倒闭之后,这里就仿佛少了些什么。安娜贝尔通过在梅格的报纸上刊登诊所广告来支持这份报纸的生存,并因此和梅格成了朋友。

“我得猜猜看,”我随手操起一份每晚必读的《波士顿新闻报》,说道,“她要找我去登广告?”

“才不是,”安娜贝尔略带顽皮地说,“是别的事情啦。不过别担心,不是坏事。”

“那得我听了才知道。”

梅格·伍立策是个十分能干的女子,今年三十岁出头,她身材高挑,一头棕发,人前人后总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时候,我在镇议会上遇到她,她总是毫不畏惧地畅谈自己的观点。那天晚上,她到访的时候,拿了一个装满报纸的公文包,并且同行的还有潘妮·哈米许,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是报纸的助理编辑。

“山姆,最近好吗?”她在我脸上轻轻一吻,反而让我觉得有种先礼后兵的感觉,看来麻烦事还在后头。

“好极了,梅格。诊所里除了春天常见的感冒病人,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你看上去气色不错,潘妮也一样。”

“我们最近正忙着为报纸思考新的出路。今天和安娜贝尔吃午饭的时候,我告诉她北山镇是时候为战争贡献更多力量了。”

“我们已经向海外战场贡献了很多男孩。”我指出。

“我指的不是参军,而是某些人人都能参与的贡献。这让我们团结一心。”

“我们已经有战争公债动员大会了。”

“但还没有举行过废弃金属募捐活动,其他地方都已经搞过了。废弃金属对于眼下的战事而言,意义非凡。每个家庭都应该有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可以捐献出来——旧的散热片,汽车和卡车零件,过时的农具、铅管、排水管道,等等。”

“甚至是金属的洗衣板!”潘妮插嘴道。

“梅格打算在她的报纸上宣传废旧金属捐献活动的消息,”安娜贝尔解释道,“我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梅格·伍立策从她的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报纸。

“你瞧,这是我灵感的来源,一份纽约罗切斯特的报纸。这是他们制作的一周专题栏目,一个效仿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男人,他头戴猎鹿帽,披着斗篷,叼着烟斗,甚至还拿着放大镜。他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废旧金属,好为战争尽一点微薄之力。他的名字更好玩——昂洛克·福尔摩斯①!是不是很有创意?”

①Unlock Homes,与福尔摩斯谐音,意义却是“家门大开”,代表全民参与捐献废旧金属的热情高涨。

我端详着这张照片,不置可否地说道:“至少没什么坏处。”

安娜贝尔接过话头:“梅格需要的只是有人能穿得和昂洛克·福尔摩斯一样,扮演金属探测人的角色。”

“谁啊……”

“我跟她说你非常乐意。”

“我?!你开玩笑吧?”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完美人选吗,山姆?你是北山镇最了不起的侦探,人人都知道你的大名。大家看到你的照片后,就会开始整理自家的废旧金属,然后等着你上门回收啦。”

“我是个医生,”我试图改变她们的想法,“破案子的人是蓝思警长。”

“可这又不是什么犯罪事件,”梅格露出恳求的表情,“这是为了国家,你肯定会是一个最好的金属歇洛克!连你的名字都是那么完美——S.H.。”①

①山姆·霍桑(SamHawthore)的首字母跟歇洛克·福尔摩斯(SherlockHolmes)相同。

过了半小时,我实在被她们说得烦躁不堪,只得同意了这个要求。梅格答应带着服装和道具再次拜访,我想不管怎么样,还是至少尝试一次吧。

“我就客串一次,下次你们找别人演,把脸遮起来就行了。大家会以为那个人还是我。”

“以后再说啦,”她回答道,“我尽量在周六把一切搞定,这样就能在下周的报纸上刊登你的光辉巨照了!”

就这样,我也算是对战争作了一点贡献。

星期六早上,北山镇被笼罩在一片浓重、寒冷的雾霭中。尽管春天着实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但本地的农民仍然无所事事,他们终日搅拌着少得可怜的牛奶供应给黄油制造作坊,同时还得保证奶牛不会被饿着,甚至连镇上唯一的校车都在安静地度过这个周六。我们路过塞斯·格雷家的时候,他正戴着风帽在干活。梅格揿了一下喇叭打招呼,他这才抬起头来,咧嘴一笑。我和安娜贝尔有一两次在马克思牛排馆看到过他俩一起吃饭。

“我们去卡特怀特家,”梅格·伍立策说着继续发动汽车向前驶去,“虽然很远,不过老头子跟我说他那里有很多废旧金属等着我们处理。”

安娜贝尔想先到诊所一趟,因为有一只生病的鹦鹉需要照顾,她答应我们一小时之内在卡特怀特家会合。

“别担心,”她对我说,“我不会错过昂洛克-福尔摩斯的处女秀的!”

我不满地嘟囔了两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究竟是怎么被扯进这档子破事儿里来的啊?

卡特怀特家的车道上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车门上有“园艺用品出售”的字样。这正是一年中流动商贩们出没的季节,我知道老卡特怀特对自己的花园钟爱有加——他很可能是这些商贩的老客户。他的房子有三层楼高,屋顶是个尖尖的阁楼,这让我想起了纳撒尼尔·霍桑①。尽管可能重新粉刷过外墙,但整体而言这仍不失为一栋保养良好的住宅。